一個月後。
匡轸玉身着粗布麻衣,手上提着一隻竹籃。
“大娘,這豬肉怎麼賣?”
“一斤17錢。”
“你這肉就剩這麼兩塊了,不如15錢都賣給我,如何?”
“你這小姑娘!倒是伶牙俐齒!”
匡轸玉接過豬肉,又轉去别家看那些剩下的菜葉。
這個時間出門,菜場基本都是些剩下的爛葉子,但也正是這樣,價格也更便宜。脫離匡家之後,林霧給她找了個木屋,每日來給她上藥。就這樣,匡轸玉好好在床上養了一個月,背上的鞭痕總算是消散了些,她也總算是行動如常了。可她如今卻沒有生計,隻能靠着林霧每日給她的一些碎銀過日子。
匡轸玉如今倒是無拘無束,隻是每日開始思考如何賺銀子。
“要說那匡家,也不知是做了什麼虧心事,竟夜半起火。可憐那二姑娘,卻正巧在祠堂奉香念禮,竟活活被這大火燒了個死無全屍!”
一個月了,她這驚天地泣鬼神的壯舉竟還在京中流傳。
“我聽說這匡二姑娘是挑唆了那裘家的娘子與郎君和離,看來是老天開眼,将這悍婦收了去。”一個大漢一邊說一邊手腳筆畫着,煞有介事。
“匡府如今仍然挂着白幡呢,聽說太尉府的小公子也來吊唁了。”
“對呀,那顧小公子不是與她有婚約?”
“人都死了,那婚約自然是作廢了。二人本就沒什麼感情,一紙婚約罷了,顧小公子可是第二日便離了京,趕往北境去了。”
衆人唏噓。
悍婦身死、婚約作廢。倒也算是名動京城了。匡轸玉默默地從邊上走過,名聲這東西于如今的她而言屬實沒什麼用。
“說起來也是奇了,丞相府也發生了一件大事。”
匡轸玉停下了腳步。
“在匡家大火之後不久,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丞相大人竟将自己的獨子趕出了府,還将其從族譜中除了名。”
“丞相?丞相大人不是一貫來對自己這個兒子寶貝得很?那混世魔王行徑如此荒唐,他也隻當看不見,分毫也舍不得打罵。”
“所以說奇了,滿京城都在猜其中的原因。那混世魔王若不是殺了人放了火,怎會惹得丞相大人如此動怒?”
一月未曾出門,這京中仍是風起雲湧、瞬息萬變。連平日裡嚣張跋扈、無人敢惹的丞相嫡子竟也落到了如此地步。究竟是發生了何事?匡轸玉也越發好奇起來,因此更加豎起耳朵想要一聽究竟。
“真是殺了人?”
“那誰知道,這等秘辛,我等平民又如何能知曉?不過,京中都是如此傳的。”
“那這纨绔如今去了哪?”
“沒人知道。那纨绔平日行事如此嚣張,惹下的仇怨可不少,失去了丞相的庇佑,想來如今也是屍骨無存了吧。”
又是一陣唏噓,混雜着幾人的叫好。
匡轸玉加快了腳步。這事倒是得問問林霧,這一個月來也未曾聽她說起過。
回到屋子裡,匡轸玉先把竈台中的落葉清了出來,往裡倒了一桶水,沖洗了好幾遍,可算是能用了。
燒起柴火,倒入油水,将菜葉切碎往裡一倒,一道菜可算是出了鍋。
炊煙袅袅,匡轸玉樂在其中。
若是她能養活自己,每日就這麼燒些飯菜,砍些柴火,閑下來便什麼也不幹,就搬個椅子坐在庭院中曬太陽,倒也有滋有味。
下午,林霧果然來了,手上還拎着一個食盒。
“醉香樓可新出了許多菜品,嘗嘗。”
匡轸玉看着林霧将一道道菜擺出,倒确實都是她先前未曾嘗過的。
“醉香樓可好?”匡轸玉其實想問的是曹懸刃怎麼樣了,但看着林霧若無其事的樣子,又覺得應當是沒出什麼事。
“醉香樓倒是蒸蒸日上,但這醉香樓的東家貌似不太好。”
不等林霧話落,匡轸玉便問道:“你在萬花樓可有再見到他?”
“我剛剛出門買了些菜,聽說了丞相府的事。”似乎是覺着自己反應有些過了,匡轸玉又解釋了一句。
“看來是吃過飯了。”林霧顧左右而言他,閉口不言曹懸刃的事。
匡轸玉卻更加急迫,目不轉睛地盯着林霧。
林霧終于是拗不過匡轸玉的凝視,先敗下陣來:“他究竟如何我也不知。你走之後的第二天,他便在衆目睽睽之下闖入了萬花樓,高聲喝問我你是如何死的。整個萬花樓的賓客都聽見了,我怕我原先的身份敗露,亦怕你二人的關系會惹人猜疑,便隻說不知你的事,笑他聽八卦聽到萬花樓來了。”
“他聽後便沖出了萬花樓。衆人也隻當他又在犯渾,照舊玩樂着。可沒過多久,便聽說他被趕出了丞相府。但這醉香樓還是照常開着,風平浪靜,什麼也沒變。于是我又派人去了齋遠書鋪打聽,也是杳無音訊。又過了沒多久,來了一個四五十左右的人,拿出了萬花樓的地契,告訴我們他是新的東家。”
這個人是否為丞相府的人,想來林霧也曾探問過,應當也是沒問出什麼結果。
以丞相的智謀,當時知曉曹懸刃的圖謀的,或許,正是這其中某一環節出了差錯,才緻丞相狠下心來棄車保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