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棠提着公文包，步伐輕巧地跨過地上的水潭，沿着老舊小區走了一段路，進入最角落的居民樓，步行上樓，穿過天台，最後停在一扇破舊的鐵門面前，拿出鑰匙開門。

房間裡空空蕩蕩，除了桌椅和一張床，幾乎看不到其他東西，家徒四壁，但就算是這樣的方子，也比陳棠以前住的地方要好得多。

陳棠穿過來的時候，身上不着分文，手裡提着的幾個塑料瓶就是她全部家當。

身上穿的西裝和這個小房間，都是系統幫忙搞定的，否則以陳棠當時流浪乞丐的樣子，絕對不可能入職MQ，成為男主角的秘書。

一回到家，陳棠放下公文包，甩掉高跟鞋，仔細打量着鏡子中的自己。

活了二十五年，陳棠可以确定，自己第一次這麼幹淨整潔。一頭幹練的齊肩短發，綢緞般烏黑發亮，而不是被污染後，幹枯發黃仿佛稻草一樣的頭發。

白皮白皙，精緻的淡妝勾勒着眉眼和唇峰，盡顯利落幹練，很像以前陳棠撿垃圾的時候，從大廈門口路過，透過玻璃窗看到的那些精英人士。

每次看到這張臉，陳棠都有些恍惚，隻有挂在牆上的那串來自未來世界的彩色塑料瓶，提醒着她過去的生活。

腦海中，系統001正在總結她今天的表現。

【你今天的舉動太危險了，好幾次差點讓劇情崩塌，我建議你還是按照原著劇情行動，避免節外生枝。】

陳棠稍微回憶了一下接下來的劇情，娟秀的眉微微挑起。

“你是說，以後我也必須按照劇情要求，去囚禁女主角，綁架女主角，開車攔飛機，還銷毀犯罪證據？”

系統001：【……】

“你也覺得離譜，對不對？這本破小說究竟是誰寫的呢？根本沒把女主角當人。”

系統001：【這些都是任務要求。你放心，雖然他們經曆了很多磨難，但最後會幸福地在一起，這些都是生活的考驗，他們是真愛。】

這套PUA，陳棠以前撿垃圾的時候吃夠了。

“放屁！那為什麼隻考驗女主角？不考驗男主角？不如讓他也被虐身虐心，抛棄折磨？”

系統001似乎無法反駁，沉默了一會兒，說：【不完成任務，你就不能回到原來的世界，隻能一直被困在這裡。】

這幾天，每當陳棠開始打退堂鼓的時候，系統就用這套說辭來威脅她。

不完成任務，就不能回去。

這或許對其他人有用，但是對一個在原世界每天撿垃圾為生，吃不飽，穿不暖的拾荒者來着呢？

陳棠根本不受威脅。

她想通了。

“說實話，我為什麼要回去？回去原來的世界撿垃圾，還是回去吸毒氣？留在這裡，我有吃有住，還不用露宿街頭，簡直完美。”

系統一下沉默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你……】

别你了。

陳棠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個主意不錯，現在終止任務，留在這個世界挺好的。

隻是男女主的愛情太過荒謬，男主角身背半部刑法，自己身為秘書，不僅每天當牛做馬，還随時有被送進去吃牢飯的危險。

系統001：【那女主角的事你不管了嗎？如果你不在，這條劇情線随時可能崩潰。你忍心看着他們有情人不能在一起？】

嚯。

這年頭，系統也會道德綁架了？

但它綁錯人了。

“忍心啊，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會死嗎？我要留下來，那是真的會死的！”

系統001：【不行，他們必須相愛，必須結婚，如果他們不在一起，就沒有……】

它說到一半，傳來滋啦滋啦的電流聲。

半晌，等情緒平複之後，系統才繼續道：【你要怎麼才肯繼續完成任務？】

聲音發出，卻遲遲沒有得到回應。系統掃描周圍，看見陳棠已經倒在床上沉沉睡着了。

這幾天入職MQ，陳棠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

她并沒有工作驚訝，更不會做秘書，很多事情都是臨時抱佛腳，為了今天的第一個任務，她神經緊繃根本沒怎麼睡。

沒想到等待三天，劇情給拉了一坨大的。

此時她徹底放松下來，倒頭就睡。

天台違規搭建的鐵皮房裡，空氣十分安靜，夕陽從沒拉嚴的窗戶透進來，照在陳棠身上，卻絲毫沒有影響到她的好睡眠。

她睡得很沉，畢竟是二十多年來第一個好覺，溫暖、舒适、不用擔心會被人或狗偷走食物。

被毒氣侵染的疤痕被系統修複，白皙的皮膚在夕陽下被鍍上了一層光暈，烏黑的發絲散落在耳邊，身上明明還穿着幹練的西裝，卻露出了很不符合這個身份的肆意睡姿。

【唉——】

系統輕輕歎了一聲，放棄将人叫醒的念頭，開始另謀出路。

或許，它應該再找一個新的宿主。

太陽漸漸西沉，夜幕降臨。

不知過了多久，鐵皮房裡忽然傳來細微的聲響。

窸窸窣窣。

已經睡着的陳棠倏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系統001：【你醒了？】

陳棠沒有反應。

【宿主？】

喊了幾聲，對方像是沒聽到一樣，系統再次進行掃描，驚訝地發現陳棠的雙眼并沒有睜開，腦電波平緩，這表示對方此時還在睡夢當中。

【夢遊嗎？】

隻見陳棠坐起來之後停頓了一會兒，然後慢騰騰地拿起自己帶回來的那個公文包，打開，從裡面掏出了幾個盒子，依次放在桌上。

小蛋糕。

飲料。

三明治。

……

竟然是今天在咖啡廳沒吃完的食物！

那個三明治上甚至還被她咬過一口，留下了一個圓弧形的牙印。

她是什麼時候裝進包裡的？系統竟然都不知道。

陳棠拿起那些食物，晃晃悠悠起身走到牆角，蹲下，掏出一個鏟子開始挖洞。

吭哧。

吭哧。

很快，地闆被她硬生生撬開一塊。

然後她小心翼翼地，十分寶貝地，像倉鼠屯物一樣，将自己從咖啡廳帶回來的食物放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又把地闆重新蓋回去，一切恢複原狀，陳棠才心滿意足地再次睡下。

這次，她睡得更沉了。

系統驚訝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再次掃描，這一次，他發現陳棠睡夢中的嘴角帶着喜悅的弧度。

它想起第一次看到陳棠時的樣子，數據開始快速運轉，所有計算的核心隻有一個：

【陳棠最喜歡什麼？】

第二天一早。

陳棠神清氣爽地醒來，打開公文包，看到裡面空蕩蕩，當場大罵起來。

“誰把我帶回來的三明治吃了？系統，是你吃的？我本來打算留在今天當早餐的！”

系統001仔細觀察她的反應，确定陳棠自己夢遊的事情一無所知，弱弱地辯解：【不是我。】

“那還能是誰？這屋子裡除了我就隻有你。以前和狗搶吃的就算了，現在竟然還要和系統搶。”

陳棠皺着眉嘟嘟囔囔，伸手從口袋裡掏出幾個鋼镚，默默收回了吃早餐的念頭，開始不慌不忙地往MQ公司走。

快到公司的時候，才想起已經一早上沒有聽到系統的聲音。

“系統？系統？我現在要去辭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