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的父皇永遠信任太子,其餘子女大多分為擁有利用價值和沒有利用價值兩種,任何一個得到父皇寵愛的孩子都要随時做好替太子和皇室犧牲的準備。
我曾以為我或許是不同的,我被父皇母後千嬌百寵,享封邑,得食扈,哪怕嚣張跋扈至極也永遠有人替我兜住,整個北陳都知曉我是父皇母後的掌上明珠,這般榮寵無人能及。
可事實證明,我也一樣。
既然我也一樣,那老五是否大放異彩又與我有何幹系呢?
哪怕得到父皇寵愛也不過是多了一枚能保太子順利登基的砝碼罷了,說不準她未來的歸宿就是某個忠心于太子的臣子,用以鞏固勢力。
我便是因為清楚了他們早已為我劃下的歸宿才會熱衷于做一根攪屎棍。
因為我不甘心。
所以莫說幫老五,哪怕老七老十都想讓我幫忙,隻要我心情好,他們自己聰穎些,我也不介意幫點動嘴就能做到的小忙。
老五入學的那一日恰逢大暑,她跟在我身後,緩緩進了她渴望許久的書院。
她是個好學的姑娘,入書院像是回老家,個個先生都與她相熟。
她實在是比功課認真的謝明阚更招先生喜歡的學生,努力又聰穎,哪怕入學稍晚也一點就通。
可老五從來不驕不躁,終日跟在我屁股後面叫姐姐,還争着替我寫先生布置的課業,謝明阚由此省了不少功夫。
用他的原話來說,模仿我的功課必須小心,比他刻意寫出平庸策論還要耗費更多心神。
先生們太知道我那不着邊際的模樣了,連帶着文章裡都滿是龍飛鳳舞的肆意與越矩,像他這樣恪守規矩的人模仿起來實在頭疼。
後來的事實告訴我他說的是對的。
老五模仿不出我的神韻,被蘇先生一眼看出,提溜着我們倆去外頭罰抄清淨經二十遍,抄不完不許離開。
我蹲在課室門口苦大仇深地抄,謝明阚從我身邊走過,蹲下身替我整理好已經完成的宣紙,笑着問:“需要我幫公主嗎?”
我剛想點頭,身後傳來蘇先生的輕哼。
“不用了,”我微昂起下巴,雲淡風輕的說:“你回去給我準備晚膳,我要吃烤魚,還要吃紅燒蘇菜。”
我是個尊師重道的好公主,才怪……
揉着酸痛的手,這唯一一個揪着我課業不放手的蘇先生實在令我覺得可恨,今晚一定要大吃一整盤蘇菜才能緩解心底的憤恨!
謝明阚食指關節抵着唇輕聲笑,他點頭說:“好,我去替公主準備。”
看着謝明阚離去的背影我咬牙切齒。
老五在我身後小心翼翼的看我,等蘇先生離開了才小聲說:“姐姐,不然你先回去,我來替你寫?”
我瞄一眼她認認真真工工整整才寫了六七篇的清靜經,“你還是先把自己的寫完吧好妹妹。”
老五被我看得小臉一紅,呐呐應好。
這一抄就抄到了旭日西下,仿若橘紅的光火一般籠罩在地面。
我和老五往行宮走。
中途卻見着了謝明阚。
他在一處很隐秘的竹叢後與太子說話,半垂着頭,恭恭敬敬且小心翼翼。
老五身上的指環掉落在地滾了兩滾,正巧刁鑽地鑽進了那個角落,這才被我們窺見兩人衣角。
老五睜大眼揪緊了我的衣袖,半句話不敢吭的站在我身後探出半個頭。
我腳步頓了一頓,不經意的掃過竹叢後的身影,替她撿起了指環,沒有驚動他們,向行宮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