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烨舟肯主動分床睡，讓柔煜川覺得省事了。

哪有要離婚了還不分床睡的道理，不僅減少越界的機會，也給了厲烨舟秘密行動上的方便。

問題是……他提醒道：“你可以選擇在自己的辦公室睡覺。”

“不行！”厲烨舟斬釘截鐵地拒絕，“我認床。”

“……”這三個字和他說“堅守男德”一樣好笑。

“換個地方我睡不好，精神恍惚，其他人以為柔教授把我怎麼了怎麼辦？影響到工作怎麼辦？工作出錯，恰逢神之領地發動突襲怎麼辦？”

一連串的怎麼辦，擲地有聲，柔煜川揉了揉額角。

厲烨舟又有點委屈，眨巴着濕漉漉的眼睛，“睡在床邊地上，已經是我最大的退讓！”

“我出去睡沙發，你睡床。”柔煜川道出先前被他打斷的話。

“柔教授的腰腿已經夠辛苦了——”厲烨舟拉長語調，腳步倒是快如閃電，沖到柔煜川身邊，奪走枕頭和薄毯，丢回床上，“不要那麼殘忍的對待自己。不然章主管天天在你我耳邊念叨節制節制節制，您不想讓人覺得我們還在上床吧？”

“最好的辦法是分房睡。”柔煜川推開他，俯身拿起枕頭。

“柔教授——”厲烨舟揪住他的風衣，左右搖晃着，“得給我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對不對？從床邊打地鋪，到辦公室裡的沙發，再到我自己的辦公室……以後柔教授就可以眼不見為淨了。”

“很好，加油努力睡到神迹号外面。”柔煜川懶得吵下去，耽誤睡眠時間，把枕頭放在原本的位置上，拿起睡衣，“讓開，我要洗漱。”

見他同意了，厲烨舟立刻撒手，等柔煜川關上盥洗室的門後，哼着歌鋪好睡袋，又從衣櫃拿出一隻熊貓玩偶，放在睡袋裡，隻露出腦袋。

過了會兒，柔煜川穿着睡衣出來，順手把槍套和武器放進抽屜裡。

厲烨舟擡眼一瞧，打趣道：“柔教授又忍不住了？”

柔煜川順着他視線低頭，原來是睡衣的扣子從第二個開始錯位，露出半截子腰。

“我又不是你這種欲求不滿的野獸。”他正要解開了重新扣好，強勢的氣息逼來，同時一雙手搶先一步。

雙手各伸出拇指與食指，擺弄着扣子，其餘六根手指倔強地擡起，仿佛大鵬展翅，拒絕肢體接觸。

裸/露的上半身盡收眼底，仿佛出自技藝最高超的雕刻師之手的健碩肌肉，在眼前晃啊晃，仿佛無聲地說“來呀來呀，來摸我呀，手感超好的”。

為了防止厲烨舟抓着他的眼神，說他有所圖謀，柔煜川視線往上瞟，越過厲烨舟的頭頂，看起來像對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柔教授又不近視，怎麼會看錯？”厲烨舟一邊整理，一邊左看右看柔煜川的眼鏡，“我沒聽說平光鏡會對視力造成影響，難道你買的是劣質貨……”

他猛地靠近柔煜川的左臉，後者迅速歪頭躲開。

“我隻是看看你的左眼。”厲烨舟一臉正直地歎氣，表明自己沒有非分之想。

“說明我該睡覺了，而不是聽你廢話。”柔煜川扯回自己的睡衣，跨過睡袋，平躺在床上，薄毯蓋住肚子和腿，雙手交疊在胸口下方，閉上眼。

安詳。

耳邊有窸窸窣窣聲，估摸着厲烨舟也躺下了，他才睜開眼。

斜眼看向身邊空蕩蕩的床鋪，床單上連一絲褶皺也沒有，整潔得像是從來沒有人睡過。

厲烨舟認床，他才不會不适應。

“啊——”這時，厲烨舟發出一聲喟歎，“這隻熊貓玩偶軟乎乎的，有它陪我，一定能睡個好覺。”

柔煜川記得這隻玩偶。

六個月前，啟明号停靠7号殖民地檢測設備，爸媽忽然出現，提前送出他們的結婚一周年紀念禮物。

按說送情侶玩偶，應該送一對。

僅此一隻的大熊貓玩偶——希望他和厲烨舟把彼此當做獨一無二的寶貝。

那天是爸媽和厲烨舟第一次以“一家人”的關系見面，雙方各藏了八百個心眼子，聊得十分投緣。

父親抹着眼淚，感慨萬分，“等有空，一定要給你們補辦個全世界最盛大耀眼的婚禮。”

母親說，“小厲不錯，是個有擔當的人，但結婚過日子哪有不拌嘴吵架的時候，所以，他要是讓你不順心，我頭一個回來劈了他。”

說着，手比作刀，惡狠狠地比劃。

柔照甯女士敢愛敢恨，殺伐果斷，做為她的兒子理應繼承了這一優點。

厲烨舟放棄分房睡的機會，仍然賴在他身邊，時刻監視。

說明他有更高超隐秘的行動方式？

還是自信過頭，認為能牢牢地抓住他的心，掌控他的人，赢得全盤勝利？

“柔教授睡着了嗎？”

甯靜的休息室裡，忽然響起問話聲打斷柔煜川思考。

他道：“你不說話，我就睡着了。”

“柔教授，我睡不着……”厲烨舟哀聲歎氣。

他譏笑道：“不是你自己說抱着熊貓玩偶能睡好的嗎？”

厲烨舟惱火地瞪着玩偶的玻璃眼珠裡模糊的影子，沉默了會兒，“……話說，你能不能别睡得像安詳地躺棺材裡，我看得更睡不着。”

“承受能力這麼低，你怎麼把我的屍體帶在身邊。”

“因為我可以擺成别的造型。”

“……”

“柔教授放心，造型一定不會影響您的英姿。”

耳邊又一陣簌簌聲，接着柔煜川感覺有什麼東西落在床上，調轉視線望去，隻見厲烨舟的手螃蟹似的張牙舞爪，順着床沿橫沖直撞，很快抓住了他的胳膊，稍微用力扯了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