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恰的正好。
男人垂眼,神情不至于輕佻,但确實在凝視着她。
柳簾雙手撐地,從水裡躍然而出,坐至邊緣,先擰掉後緊貼在後腰上長發的水。
像一條美人魚。
他回身到車前,掌着車門,從後車座上取條黑色兔絨毯,順帶将還在敞開的駕駛室門輕摔上。
邁走過去時,人已經從泳池裡出來。
他遞過去,柳簾也沒理由拒絕。
“謝謝。”
“你怎麼在水裡?”他聲線幹淨,像清澗流水。
她是個聰穎的女子,笑着看他,天靈蓋上像劈了道清涼的月光,反應清晰的很。
他莞爾,不再問。
目光落至地面上的一灘如爛掉的大衣。
他再回身,站在後車廂前躬身,像把東西從袋子裡拎出,走至跟前,把她的大衣裝至紅酒袋子裡。
柳簾接過袋子。
她觸碰到他的指尖的溫熱,冷意讓他看自己一眼。
柳簾也看着他,能想到下一句他要說什麼,下一秒他确實說了。
“你住哪裡,我送你。”
她擦着頭發,沒動。
這樣沉默,中止了彼此的談話。對方也留意到,轉身要走。
“先生,請問尊姓。”柳簾看着高挑的背影說道。
他回頭看她。
沉默片刻,他道:“我姓陳。”
“有名片嗎?”
他眉尾輕揚,似乎看穿她的意圖,從大衣裡拿出一張名片,給她遞過去。
陳臣。
好老舊的名字。
一張白色的卡片,中英交替,是秘書處的總特助負責人,底面公司總地址是在美國。
柳簾看了一下,反而越過他,徑自去開了副駕駛室的門,“打擾了。”
他笑了一下。
車内餘溫還在,身上皮膚反而發熱地脹,說不出的淩遲感。
手裡拿着名片看,胳膊不小心觸碰到中央存貯台上的金色房卡。
“你是從美國跟着秦五叔回來的?”她問。
秦五叔昵稱用的精妙且含糊。
他落回座,瞥至她手裡的名片,微微勾了勾唇。
将暖風調制最大檔,問她去哪裡。
柳簾也莞爾,不再問,說:“麻煩你在最前面别墅的轎跑前停一下,等等我。”
兩人一時無話。
車子行進至最前側别墅時,柳簾打開車,迎面的風讓她抖得不行,以最快的速度去秦沁的汽車後備箱取出從家裡帶來的衣服。
前照燈照在她身上,如同一隻落水的夜貓。
能進秦家别墅的人,要不是工作人員要不是朋友,至于她為什麼不去朋友家,不得而知。
等到人進來,他也不過一問:“去哪?”
柳簾抱着手裡一團衣服,拿起中央儲物格台上的金卡,望着他,眸光閃爍:“去這裡怎麼樣。”
她盯着他,笑都在裡面。
男人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不緊不慢地發動引擎,掌心握着方向盤時露出銀色的腕表。
腕骨嶙峋,手背的血管在轉彎時若隐若現。
“帶身份證了嗎?”
“帶了。”
他直接找出電話撥過去,通知前台,稍後在他旁邊再另開間房。挂斷後,餘光看她:“這樣,可以嗎?”
垂着眼皮,眸光如森嚴的原野裡傾露的正義霞光。
把她這個妖孽耀得快要顯出原形。
可她偏偏仰面,盯了他半秒,微微一笑:“怎麼不可,你跟我想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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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向東三環去,半小時後,停在雲止酒店。
秦沁的電話剛好打來,問她去哪裡了。
“嗯,我出來辦點事,等會就回去。”她盡可能用平穩的音調,問,“明澈訂婚了?”
“……你知道了。”秦沁心虛,道,“我怕因為我去吃喜酒,你生氣。”
“我為什麼要生氣。”柳簾重重地打了一個噴嚏。
他看她一眼,開口道:“你先把身份證給我。”
話筒裡沉默。
柳簾遞過去。
他接過,熄滅引擎,下車把車鑰匙給門童,進入旋轉門。
秦沁道:“……姐妹,是我唐突了。”頓了頓,“還用留門嗎?”
“不知道。”
“咋不知道呢,這個男人很難拿下嗎?”
柳簾道:“……我不饑渴。”
“不好說。”秦沁問,“那他要你身份證幹什麼。”
她不能告訴秦沁,今晚方梨把她推水的事,要不她非得去鬧,鬧的不好看了,秦明澈答應她的事再反悔就難辦了。
柳簾正經道:“去網吧。”
挂斷電話下了車,她快速走進大堂,跑到沙發上坐下後,縮成一團。
櫃台有好幾人在辦業務,但能一眼見到他。
有兩個小姑娘也在辦理業務,跟在他身後,悄悄地說話,眼神不住朝他身上打量。
她坐在沙發上不住地打冷顫,辦理好手續,他走到她眼前。
餘光中,能明顯感覺到兩個小姑娘失望的眼神。
他平靜道:“我送你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