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柳簾七點起床。
她沒有懶床的習慣,平時僅五小時的睡眠,神清氣爽地換好衣服,約一輛車去了公司。
沒有起床擁吻,拒絕送車好意,同樣,他也沒問她是否到公司。
他們不是戀愛關系,同樣時間金貴,無需報備。
像是極緻的泡影遇到光後爆破,虛幻到如同羅曼蒂克。
柳簾起初兩天身體極度想回味他的适配感,想找個理由約他,可無利無法來往。
雖然他人看着儒雅,但直覺告訴她,他比誰都精明,也能忍。
她差點忍不了。
慶幸後面來了經期,禁欲模式開啟,這事暫時抛諸腦後。
一晃間,至四月初最忙的時候,柳簾照例舉行月會,總結近期工作經驗和教訓,聽各部門彙報工作以及安排下整月的流程。
因在五月份有戛納電影節,每年柳簾都會随去,前期的造型與禮物準備,确定品牌合作方,明星以及團隊的證件辦理情況……各類繁雜的手續流程,她要求各部門一字不拉地進行彙報。
聽完後,柳簾适當給予意見,秘書主持會議,讓部門彙報現在開展的工作。
古裝劇《不辭夜》正順利拍攝,何筝拍攝的劇情已進至尾聲拍攝,助理小李代表經紀人部門進行彙報。
“何筝那邊一切進展順利,隻不過……”
柳簾在流程單上劃上對勾,聽得下屬欲言又止,擡眼看去。
“林導突然被換了,而且是制片人宣布的。”
一時間,會議室裡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
因為上次柳總在片場甩林采森一巴掌,旗下藝人工作停擺,後續柳總雖然說沒問題,但是林采森仍然在為難藝人。
畢竟在拍攝期間換導演就少之又少,更何況是在拍攝末期。陰謀論,大佬内鬥時制片人在站隊,以及柳總的手段夠硬……能想到的都能想到了。
到此,屬下都沉默地看着柳簾,莫名的懼畏。
柳簾握着鋼筆,在此條流程後面點着,很快,紙面上泅出徹底的黑點。
“新來的導演是誰。”
“傅家俊。”
“有為難你們嗎?”柳簾平靜地放下筆。
助理小李滿臉亢奮:“不僅沒有,還特别好,當天請咱們組員喝熱飲……”接下來的話,她沒敢說,那日在化妝間祈禱能換導演就天方奇談般地發生了!
柳簾垂眸,唇角微不可察地揚起了一道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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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沛文在會上聽取各投資項目進展情況,其中一則何筝飾演的《青年河》殺青,電影進入後期制作階段。
場地拍攝結束後,接下來主要影視制作公司的剪輯和審核,除了錄音内容,明星的工作大體已結束,能有喘息的空間。
他一條接一條地劃掉進程,不顯山不露水。
直到會議結束,秦業誠坐在他身側始終面色陰郁。
秦沛文看了他一眼,笑說:“四哥,要一起吃飯?”
秦業誠斜睨他,起身隻給兩字:“不必。”
等所有人都走了,秦沛文在會議室裡坐了幾分鐘,看到手機上亮起的名字,起身回辦公室。
走至門口,秦沛文看到秦業誠正站在走廊盡頭通話。
他面色赤紅,動怒道:“顧之遇,不經我同意,導演說換就換,你哪裡來的底氣?”
聽到動靜,秦業誠朝着門口看去。
男人站在廊下,表情沉靜到捉摸不透,對着他微微颔首,作出請通話的手勢。
秦業誠腦中冒出個念頭,心下徒然一凜。
他背身,音調不免增強有震威的意思:“我不管你在跟我唱什麼戲,這賬,我記下了。”
秦沛文微微勾唇,走至電梯,散散地按下按鈕。
打電話的人已經等了太久。
秦沛文進了辦公室,将文件夾丢至桌面,回撥一通,說:“有事?”
那端沉默一瞬,清得像水滴的調調:“要是想你也算有事的話。”
秦沛文要挂電話。
柳簾急忙道:“别别,今晚加班嗎?禮物我已經收到了,新的導演專業且親和力極強,我想謝謝你,請你去個地方。”
秦沛文垂眼,摘下筆帽,筆尖頓在文件的簽名處:“不是酒店?”
“肉償?那也不是不行的。”那端比他會接話題,傳來短促且愉悅的笑意,生怕他挂斷,“好了,是真的想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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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點半,秦沛文的車來接她。
正值春天的夜,風大且有幾分冷意,她卻穿着白色長裙,外面搭着一件淺藍色牛仔外套,赤條條的小腿附着深卡其色靴子。
而身側的人西裝革履,手搭在方向盤,側朝着開門處看着她,後方座椅上搭着一件黑色外套。
弧标挺拔的男人戴着副銀色質地的無框眼鏡,面部清爽,整個人清冷如霧中山竹。
她眯眼一笑,坐進副駕。
她一上車忍不住打了寒噤。
柳簾說:“好久不見。”
“嗯。”
許久不見氣氛再次冷了幾個調。
“陳臣。”
秦沛文正将車彙入主幹道,隻朝她開了一眼。
“我可以穿一下你的外套嗎?”柳簾道。
言語間,秦沛文再度朝她看一眼,她正抱着手臂,肩膀向上聳起。
見他沒說話,柳簾更将楚楚可憐發揮到極緻:“我冷。”
秦沛文默了一下,擡手把暖風調制最高溫度。
正好停在紅綠燈處,他偏頭,平聲問:“還冷嗎?”
“不冷。”她抿唇,盯着他一秒,身體向後靠。
秦沛文微微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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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按照柳簾發的地址,開了半小時左右,拐至郊區一棟小院門前。
秦沛文找了個空位停下,熄火。
柳簾向後梳理黑色的頭發,垂眼解開安全帶。
一件外套放至在膝上。
黑色的休閑夾克式外套,料子偏休閑式的牛仔質地,但剪裁與縫紉極其細緻,混雜些許的木質香氣。
她抿唇,穿着外套,跟着下車。
中式建設的庭院,進門是一面通白紅福字照壁,進門後各類樹植,以紫薇花樹、桃樹、石榴樹為主。沿途樹上的石榴以有裂口的迹象,柳簾随時摘了一個,放置在包裡。
順着廊亭走,越往深處走,空氣裡越彌漫着艾草燃燒的味道,也大約知道是一家理療館。
進去後,入門見到是高至兩米的五鬥櫥,藥箱陳列,在靠門處上面挂着營業執照、行醫資格證以及醫生介紹。
秦沛文知曉蒲勁,蒲家本就做醫療産業,蒲勁單傳學中醫,年僅三十,挂号可謂難求。秦老太太一開始讓他來看腸胃,他閑繁瑣,先擱置。
柳簾環顧四周,見沒人,朝左側一處簾子拉開,朝裡一探頭,猝然喚道:“蒲勁!”
一聲後,她笑出聲。
半響,聽到裡面略有疲感的惺忪聲:“你來就不能敲敲門嗎?”
她仰面看看簾子,道:“這怎麼敲,快點起來,我帶了個病号。”
裡屋發出沉悶的歎息聲,傳來響動。
柳簾把秦沛文帶至桌子旁,讓他坐下。
秦沛文擡手,小臂搭在桌面上,輕微一笑:“你帶我出來,是帶我看病?”
柳簾不知者無罪的表情:“不然呢。”
談話間,蒲勁撥開簾子,按着眉骨走到桌前坐下,擡起眼皮,見到眼前人是秦沛文,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