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這麼不聲不響地離婚了?”
上揚拔高的音調撞得魏聽藍手一抖,剛夾起的一塊魚肉跌回盤子裡。
擡頭環顧一圈,确認周圍沒有人看過來,她才重新把肉夾起來,小聲“嗯”了一句,算作回應。
程栖願的巡演結束之後,她原本準備了賀禮要送給她。但上次的酒局陸慎之突然出現,她忙于應付不速之客,到散場也忘了把禮物送出去。
今天趁着下班後難得的空閑,她約程栖願出來吃晚飯,順帶把禮物送給她,誰知道沒說幾句又扯到男人身上。
程栖願身邊從來不缺人。年上年下同齡男,她談戀愛像是進行一場碳基生物觀察活動。
把從他們身上習得的小動作放上舞台,用真實滋養舞台技巧,稱之為敬業。
原是在聊最近暧昧的小演員,上次酒局對方也在受邀之列。但提起酒局,就自然而然地聊起了陸慎之。
魏聽藍對這話題興緻缺缺,幹脆挑明了自己已經離婚,結果又迎來一波腥風血雨。
“什麼叫‘嗯’?總有個理由吧?”
程栖願别住她的筷子,剛重新夾起的魚肉被兩雙筷子戳碎,躺在盤底,浸滿褐色的湯汁。
她被攪和得沒了食欲,幹脆扔下筷子不吃了。
在這頓晚飯之前,她和陸慎之離婚的事還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魏聽藍本想看看程栖願的反應,再決定要不要盡快公之于衆。
但看眼下的情況,她還是先瞞住的好。
“也不算離婚,還在冷靜期,期滿才算數。”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含糊道。
“就你這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離婚的是别人。”程栖願睇了她一眼,“你還怪無情的,陸董哪裡不好?”
魏聽藍沒接話,盯着那塊被湯汁浸透的魚肉發呆。
她平白覺得自己和陸慎之結婚的這一年就像這塊魚肉,她總以為能從盤子裡全身而退,但身邊的環境早把他們當做一體,一旦想脫離就盤底就被各種外力打斷,摔回去,摔成碎屑,浸透,以一種慘烈的姿态被迫重新融作一體。
良久,程栖願才又開口:“你對他就沒有一點感情嗎?”
“有的。”她語氣真誠:“我對他的錢還是挺有感情的。”
她自認為在這一點上還是非常有契約精神的。說好是利益往來就絕不動别的歪心思,堅決不讓肮髒的感情玷污他們純潔的金錢關系。
“那為什麼還要離婚?他給得不夠多?”
“不是。”魏聽藍搖頭,“隻是我不再需要他給我了。”
對于他們的婚姻,即便是程栖願這樣的閨蜜也隻知道個大概。這一年寰興的發展她看在眼裡,沒有人能閉眼否認魏聽藍做出的成績。
但既然利益關系牢靠,離婚的決定就更加無法理解了。
況且,即便是普通人同居一年多,也多少有點感情了。何況他們還是夫妻關系。
“那你們現在還住在一起嗎?”
“沒,當天就搬走了。”魏聽藍艱難地夾起那一小撮魚肉,“他盼着我走呢,立馬就把東西打包送來了。”
陸慎之對她沒什麼好臉,她一直很清楚。
她從小衆星捧月慣了,第一次拉下臉求人就是找陸慎之結婚。陸敬之死後,她是第一個把婚約拿到台面上來說的人。
哪怕是出于骨肉親情,魏聽藍也能理解他的冷漠,何況他們也沒什麼感情基礎。
别說是陸慎之,她每天回家看見他也怪糟心的。
但說起他打包來的那幾箱行李,魏聽藍倒是想起了那個至今還扔在桌上的日記本。
最近寰興和鳴山的合作剛到執行階段,她每天早出晚歸回家倒頭就睡,全然忘了把日記本還給他。
等冷靜期滿再說吧,之後還有的是機會給他。
飯後,魏聽藍獨自開車回家。
時間不早了,地庫裡沒什麼人,燈也滅了一半。
她剛停好車開門,就聽見一聲悶響。
撞到旁邊的車門了。
黑色的車身刮出一個白點,像是落到車上的煙灰。
本來累得夠嗆,魏聽藍被這一撞給撞精神了。
她揉了揉太陽穴,從包裡翻出紙筆:【非常抱歉,修車請聯系微信。】
後面附上一串微信号。
她把紙條夾在門把手上,而後就上樓回家了。
視野中的人影越來越小,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逐漸消失。
陸慎之從車裡下來,抽走那張紙條。
她寫得很匆忙,最後一個字拖着長長的尾巴。
他摩挲着剛剛幹透的字迹,最後深深吸了一口氣。
紙上還殘存着她常用的護手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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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後的生活還是照舊,除了床上少一個人和換個地方住之外,魏聽藍暫時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同。
陸慎之對她而言更像是一件有保質期的消耗品,物盡其用,期滿就扔。
如他當初承諾的那樣,鳴山和寰興的合作依舊繼續,投資也分毫不少。
雙方近期的合作項目進入執行階段,今天是最後一次開會确認。
魏聽藍會前耽誤了些時間,快開始的時候才匆匆趕到。
助理推開門,她擡眼和靠窗一側的陸慎之撞上視線,在門口僵了一刻。
以往的合作都是由鳴山的專人對接,陸慎之從不過問,她千算萬算也沒想到他會來。
察覺到她面上一閃而過的錯愕,坐在陸慎之旁邊的項目負責人起身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