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盛遇一直盯着路嶼舟看。
他搞小動作避着人,所以姨媽和夏揚都沒察覺異樣,隻有路嶼舟識别出了他眼神裡的“兇狠與警告”。
“老路?”夏揚第三次順着路嶼舟的視線看向泛黃的牆皮,有些疑惑,“這牆有什麼好笑的,過年也沒見你笑成這樣啊。”
盛遇:“……”
他還敢笑?
姨媽夾了塊排骨給盛遇,稀罕地說:“你一個人偷樂啥呢?小揚,把他臉掰過來,我也瞅瞅。”
她剛問完,路嶼舟就轉回頭,若無其事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在想題目,沒笑,夏揚胡說的。”
姨媽點點頭,路嶼舟的确不是愛笑的人,但夏揚百分之一萬是胡說八道的貨。
“别盯着别人看,吃你的飯吧!”姨媽不客氣地敲了一下夏揚的碗沿。
夏揚:……
我早晚會冤死在這個家裡。
姨媽家的餐桌氛圍跟盛家很不一樣,他們邊吃邊聊家常,聊近日棋牌館的生意;聊一中的大事小情;聊等會兒要幹的家務;聊飯菜的鹹淡……
就連路嶼舟,被劉榕确診為“八竿子打不出一聲響”的人,也會時不時應上一聲。
盛遇覺得很新奇,但他閉麥慣了,插不上嘴。
吃完飯,姨媽拒絕了盛遇洗碗的提議,讓路嶼舟和夏揚把他拎回房間,别在這兒呆着。
“呆着”是委婉的說法,其實姨媽更想說“别礙事”。
管她幹什麼,這小同學都眼巴巴跟在她屁股後打轉,洗碗要跟,喝水要跟,上廁所……哦這個沒跟。
瞧着挺帥一小夥兒,怎麼呆頭呆腦呢。
路嶼舟和盛遇先回了卧室,夏揚溜下了樓,說要幹一件大事。
盛遇坐回書桌前,随便點開了一個群聊,屈着一隻腳踩着椅子下面的橫杆,盯着群消息出神。
等路嶼舟倒完水回來,頁面還停留在這個群聊。
路嶼舟定睛一瞧。
【屁大點事互助會】
天知道他哪加來這麼多奇怪的群。
“還好嗎?”路嶼舟在他眼前擱了一杯清水。
“嗯?哦……”盛遇放下手機,端水抿了一口,問:“夏揚呢?”
路嶼舟拉開椅子坐下,“去偷冰棍了。”
盛遇:“?”
“字面意思。”路嶼舟說:“樓下有兩個冰櫃,一個放飲料,一個放冰棍。夏揚愛吃冰棍,不過他專挑貴的吃,姨媽嫌他敗家,把冰櫃上了鎖。”
盛遇:“……”
“實在饞了,他隻能背着姨媽下去偷兩根。”
“……”
這太抽象了,盛遇不知該作何反應。
所幸路嶼舟也沒繼續這個話題,轉頭從書櫃抽了一本輔導書,說:“我看書了,有問題問我。”
盛遇連忙回神,把桌面上亂成一片的本本冊冊分門别類收起來。
路嶼舟随口問:“都寫完了?”
盛遇露出非常深沉的表情:“語文、外語、化學……”
路嶼舟:“……如何?”
“都沒寫。”
路嶼舟輕呼出一口氣,放下筆,指節無意識屈起來,輕敲了兩下,“明天換個地方吧。”
盛遇:“哪兒?”
路嶼舟:“學校圖書館。”
……
一中圖書館是赫赫有名的鬼故事刷新點,平日裡沒人去,去一次多一個校園怪談。盛遇雖然才來沒多久,但對此早有耳聞。
他也知道路嶼舟是為他好,棋牌館太吵了,戴着耳機也能聽見聲音,他的确不習慣這樣的環境。
盛遇仰着頭望了會兒天花闆,又把頭低下來,彎起一隻手臂,把臉趴進去,試圖通過這樣雜亂無章的舉動汲取靈感,“唔……要不去喜鵲巷吧?”
路嶼舟側眼看他。
盛遇抓了兩下頭發,把臉側過來,黑色腕表在他臉頰底下勾陷出一個弧度,可能不舒服,他蹭了兩下腕表,兀自說:“圖書館好遠,直接去我家吧,離棋牌館也近,你我都方便。”
路嶼舟沒說好不好,而是伸出手指,提醒似的撥了一下他虛蜷的手指,“先把我的表還我。”
“哦!”盛遇立刻坐起來,但很快低頭解表帶的動作頓住,“……我的獎勵呢?”
路嶼舟:“嗯?”
盛遇啧了一聲,說:“及格獎勵,你自己說的。”
盛遇抄起了那張112的卷子怼到他面前,超了及格二十多分呢!
“……沒忘,你要這隻表?”
盛遇其實沒有确切的需求,但路嶼舟提了,要一下也不是不行。
“對。”
路嶼舟又把臉轉過去,語調難得有些拘促,“一隻舊表,又不值錢,要它幹嘛。”
“無所謂啊,獎勵嘛,圖個意頭。”
路嶼舟思索片刻,朝他伸出手,“表帶用舊了,我給你換一條,過幾天再給你。”
盛遇懶懶地趴下,把他的手推回去,“都說了,圖個意頭。”
夏揚創業未半而中道被抓,一隻雪糕都沒偷到,還挨了老媽一頓打。
他近來成績波動也大,快要掉出實驗班,姨媽對他的容忍直接到了極限值,多看一眼都腦仁疼,正好煙櫃空了,讓他滾出門去進貨。
路嶼舟送盛遇出門時,他還沒回來。
客人一滿,一樓就被二手煙味充斥,盛遇跟在路嶼舟身後,穿過煙霧缭繞的大堂,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一直到門外,他都感覺鼻尖殘留着那股臭味,喉嚨癢癢的。
“明天别來了。”路嶼舟把亮着的大功率手電筒遞給他,“我去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