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坊的婢女都穿雲錦?"她挑眉問道。
沙狐狡黠一笑:"玲珑坊啊!那必須的!"說着又取出一套深藍色勁裝扔給陸照臨,"西域天絲棉的。"
此時,隻聽得樓下突然傳來十二聲編鐘清響。
"噓!"沙狐猛地推開雕花窗,"黛黛上場了!走!"
二人跟着沙狐來到一樓,然後沙狐暫時借着柱子陰影隐藏住了自己小小的身影。
隻見大廳中央的蓮花台緩緩升起。十二名戴着黃金面具的舞姬手持琵琶分立四周,而站在蓮心的女子——
她穿着绯色紗羅裁成的廣袖舞衣,衣擺上綴滿孔雀羽撚成的金線。最奪目的是她腰間那條七寶璎珞,随着她的轉身折射出七彩光暈。當她赤足踏在鎏金鼓面上時,腳踝的銀鈴一蕩一蕩,竟能奏出調子。
樂聲漸急,蓮花台開始層層上升。黛黛廣袖翻飛,時而如沙漠旋風,時而似綠洲清泉。第一層升至半空時,她突然甩出水袖,丈餘長的紅紗在空中舒展,那形狀竟似盛開的石榴花。
"這舞……是中原的《折石榴》!黛黛果真是多才多藝!",下面一個客人驚呼。
一舞跳完,蓮花台也至最頂層時,樂聲戛然而止。她緩緩行了一個禮。
沙狐招招手,示意他們二人跟上。
“走,去了頂層後,黛黛才會跳飛天舞!”
一陣攀爬。頂樓突然傳來琉璃碎裂的脆響。三人加緊腳步,來到頂層,循聲望去,隻見珠簾後有個錦衣胖子正拽着個侍女的手腕往懷裡扯,酒水潑了滿地。
"又是王縣令的侄子!"沙狐咬牙,"這畜生..."
緒和已經系好面紗沖了出去。當她掀開珠簾時,那胖子正把油膩的手往侍女衣領裡探:"小美人别躲啊——"
"大人。"緒和一把扣住他手腕,指尖精準按住穴道,"您的酒灑了。"
胖子痛呼一聲,待看清緒和打扮,又□□着湊近:"喲,這個更标緻..."
陸照臨在邊上,剛打算上前解圍,就聽——
"王少爺。"黛黛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她不知何時上了樓,紅紗拂過緒和肩頭,"這丫頭新來的……請您務必不要與她計較……"
"不計較?!"胖子甩開黛黛,酒氣噴在緒和臉上,"打擾了本大爺雅興!那要麼黛黛你給我跳一曲肚皮舞? "
整個雅間驟然安靜。緒和感覺黛黛的手指在她背後輕輕發抖。
"我跳了,您就放過她?"
"自然!"
緒和突然按住了黛黛打算上前的動作,從黛黛腰間摘下的羊脂白玉笛,然後道:
“大人好大的威風,那奴婢跳便是!”
她踏上檀木案幾。
"獻醜了。"
此時并無樂師,她徑直開始了跳舞。隻見她揮動手臂,玉笛在她手中忽而如劍——"唰"地一聲破空竟帶出七道殘影;忽而似毛筆——在空中勾勒出字樣。最驚豔的是當她旋身時,銀灰色的長發掙脫發帶,在燭光中揚起一道星河般的弧線。
緒和每一步都踏在北鬥方位,衣袂翻飛間,玉笛揮舞間隐約有劍氣縱橫。陸照臨看着,頗為欣慰,自己天天帶她練劍,也算是有點用處,她還自己融合了對天象的一些理解。這一舞,英姿飒爽,極美。
賓客嘀咕道:
“這小侍女看來倒像是個練家子兒——”
當她在案幾邊緣後仰折腰時,玉笛尖端突然迸出一點寒芒,正釘在王少爺面前的酒壺上——那壺瞬間爆裂,瓊漿玉液迸出來。
"好!!"滿堂喝彩如雷震。
此時,對面雅間似乎坐着一個人影,陸照臨眯着眼看着,隻見是一個一身白衣的公子。
此刻,隻見王少爺面色潮紅地撲來:"小美人——"
"唰!"
未出鞘的霜北鬥橫在他面前,他看着眼前的劍鞘,身子開始抖起來,正要發怒——
黛黛的紅紗适時拂過王少爺眼前:"少爺,您喝醉了。這'醉千年'後勁最足,玉竹,送少爺去醒酒。"她指尖在王少爺頸後某處一按,兩個小厮連忙上前攙扶。
黛黛朝樂師首領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即會意:"諸位貴客,今日黛黛姑娘身子不适,飛天舞改日再演。"
沙狐失望地"啊"了一聲,黛黛伸手揉了揉他的發頂,動作熟稔極了。
待賓客散去,她轉身看向緒和與陸照臨。
"多謝二位解圍。" 她盈盈一禮,"舍弟頑皮,給二位添麻煩了。"
"舍弟?" 緒和與陸照臨同時一怔,目光齊刷刷轉向沙狐。
少年撓了撓頭,難得露出幾分赧然:"阿姐……"
黛黛輕笑,指尖在他發頂揉了揉,像安撫一隻頑皮的小狐狸。"我為二位安排了住處,就在月牙泉畔的'枕月閣',今夜月色正好,二位不妨一觀。"
月牙泉如一枚墜落的翡翠,靜靜卧在沙丘環抱之中。
枕流閣臨水而建,飛檐翹角映在泉水中,宛如一幅水墨丹青。黛黛引着二人穿過回廊,月光透過雕花木窗,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這裡……" 緒和推開雕花木門,不由屏息。
二人各自的房間寬敞明亮,四壁懸挂着輕如蟬翼的素紗,随風輕漾,如雲如霧。臨窗一張矮榻,鋪着雪白的狐裘,榻前案幾上擺着一盞琉璃燈,燈芯竟是罕見的夜明珠,映得滿室生輝。推開雕花木窗,月牙泉的全貌盡收眼底——泉水清澈見底,倒映着漫天星鬥,恍如天上人間。
"這……太破費了。" 陸照臨皺眉。
黛黛倚在門邊,紅紗被夜風輕輕拂動。她低眉一笑,聲音輕得幾乎融進月色裡:"沒事兒,這幾間本來今夜就空着。"
然後黛黛直起身,笑意盈盈:"二位早些歇息,明日若得空,我帶你們去逛西市的香料鋪子。"
緒和站在窗前,夜風送來月牙泉的水汽,微涼濕潤。遠處,沙狐正一邊跟着姐姐走,一邊往水裡丢石子,濺起的漣漪攪碎了一池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