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和幾乎一夜沒睡。
她一直在想賀見淵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能不能幫幫他?她用影術探知了他的情況,腦中有一個光點在極遠處浮現。
這至少說明賀見淵沒有性命之憂。
她揉了揉有些痛的頭,想着今天的任務,今日要……
去見紅蓮教壇主。
宋滄直接差人馬車把她送過去,一路上,馬車簾子被釘子釘死,除了颠簸聲她什麼也聽不到。
她指尖比出影術,用心去感受周圍,辨認出了一個方向,北邊。
北邊,永夜城?她心頭一緊,壇主在永夜城見她也正常,隻是究竟在城内的哪個地方?
馬車猛地一頓,車夫道:
“竹影姑娘,到地方了,下來吧。”
她下車,緒和的白狐裘在黑暗中泛起微光。面前的沉重車簾被車夫掀開時,刺骨的寒風裹着雪粒灌進來,她下意識眯起眼——
眼前赫然是座懸在斷崖上的黑鐵吊橋。橋下萬丈深淵中,而那橋下,竟然是岩漿!
雪花在空中飛舞,下一秒就被岩漿沖上來的灼熱氣息融化。那下面的赤紅岩漿如血管般蜿蜒流淌,将面前的永夜城一角照得如同浸泡在血水裡。
更讓人驚歎的是那些建築!精巧錯落,繁複無比,竟然是有百米之高,巍峨樓閣上嵌滿琉璃窗,窗内透出點點星火,在雪幕中隐隐約約,竟像無數隻鬼眼!
這……就是紅蓮教老巢?
竟然這等的瑰麗不凡,她本來覺得極晝極夜已經夠奇特了,今日看了這一奇景,才知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前面已經有紅蓮教徒領着她前去了,她深吸一口氣,便踩上了吊橋,前去那亭台樓閣當中去。
穿過橋頭雕刻着赤蓮的青銅門,永夜城的氣息撲面而來——硫磺味混着某種奇異的香料,熏得人太陽穴突突直跳。街道兩側的屋檐下挂滿冰棱,穿皮甲的紅蓮教徒來來往往。
穿梭過不知多少暗間、通道,突然面前豁然開朗。
這是到了?
“壇主。”
緒和這才發現前方高台上站着個人影。但因為自己頭低着,并看不真切。那人披着暗紅大氅,正背對着她,俯視着下面的街道。
“好了,多謝了,你下去吧。我和竹影姑娘好好聊聊。”
那教徒應了一聲,轉身走了,把門帶好。
“擡頭。”那人道。
緒和擡起頭來,隻見面前那人轉過頭來。
緒和擡起頭,不由怔住了。
面前男子約莫二十五六,清俊面容如文人墨客般儒雅。他雖然穿了一身素白長衫,但是外面罩着的暗紅大氅卻是彰顯着他并不是一個簡單的文人。
他眉如遠山含黛,眸似寒潭映月,執壺斟茶時廣袖垂落,露出腕間一串青玉珠串,端得是極為清雅不凡。
“竹影姑娘,請坐。”
緒和坐下,他繼續泡着茶:“我是紅蓮教總舵的壇主,懷雪。”
懷雪?緒和愣了一下,她忽然想起一阙詞。
喚起一川明月,照我滿懷冰雪。
他的聲音清潤如泉擊石,哪有半分壇主的戾氣?他推來一盞霁藍釉茶盞,茶湯澄澈如琥珀,浮着兩片雪芽。
“放心吧,無毒。”,懷雪微微一笑,竟是笑得緒和心裡有些不好意思。
她拿過茶杯,小口飲了起來。
她偷眼打量這間書房——四壁書架直抵穹頂,擺滿竹簡古籍;窗前一張桐木琴,琴尾有微微的焦痕,她心頭一跳。
焦尾琴?懷雪壇主真是好雅興。
“姑娘在想什麼?”懷雪問。
緒和垂眼:“沒想到壇主……這般風雅。”
“讀書人就不能造反麼?”他輕笑。
緒和笑笑:“懷大人真乃大丈夫也。”
其實這一番話不完全是吹捧,雖然隻見了懷雪一面,寥寥說了幾句,她也瞧出此人頗為不凡。
懷雪笑道:“據宋滄說,姑娘一身才華。那麼在下有三個問題,想要問問竹影姑娘。”
緒和點頭,不知為什麼,在他面前感覺很放松,她道:“但聽大人吩咐。”
極夜漫天黑極,好在這裡還有燈火。燭火忽明忽暗,映得懷雪側臉如玉雕。
“其一,姑娘既然來我紅蓮教,想必是知道參商國借運之事的,你可知參商換來未來十年之運數,透支的是何物?”
緒和握緊茶盞:“參商這十年内的國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