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天氣是少見的陰瑟。
城郊,SKY基地直升機停機坪上,螺旋槳越轉越快,草皮被勁風吹出波浪,駕駛員結實有力的手臂拉下升空操縱杆,一架黑白雙色的直升機緩緩升空。
經過短暫的失重後,隋怿很快适應了高空飛行的感覺。
戴着耳機俯瞰下去,八達嶺長城蜿蜒在腳下,沒有鱗次栉比的高樓阻隔,視野格外開闊,胸口的郁氣也消散不少。
隋怿最近被聯姻對象鬧得有點煩。
那女人不僅去他女朋友劇組找麻煩,還挺沒邊界感地天天去公司宣示主權。隋怿委婉地提醒過好幾次,對方聽不懂一樣,他剛剛直接撂臉子走人了。
安靜地看了會風景,他偏過頭問駕駛位上的人:“那是官廳水庫嗎?從天上看怎麼離野鴨湖那麼近?”
直升機的噪聲很大,說話基本靠喊。
邊澈戴着太陽鏡,視線壓根不往他身上落,以一種沒耐心的語氣回:“要不你試試遊過去?”
他不明白自己吃個午飯的功夫,怎麼就被這個損友給綁架了,不僅非要在這個破爛天氣觀光,還死乞白賴地非讓他當駕駛員。
隋怿不懂他年紀輕輕的怎麼就四大皆空了,笑着調侃:“别這麼不近人情,聽說你最近有點破财,哥們帶你上天接财運,畢竟離财神近嘛。”
邊澈專心開直升機,懶得跟他說話。
手機鈴聲響,隋怿蹙着眉看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沒好氣地按了拒接,把手機塞回褲袋裡。
唇邊翹起一抹自嘲:“哥們還是你明智,女人真的是麻煩。回頭我得跟我爸談談,這個婚趁早退了。”
手機鈴第二次響,一聲比一聲急促。
“媽的,我忍不了了……”隋怿火氣極大地罵出來,他動作很大地掏出手機,準備幹脆一點,直接跟對方說清楚,結果發現屏幕黑黢黢的。
不是他的手機響。
目光瞥向邊澈,他提醒:“接電話。”
“什麼?”螺旋槳的噪聲很大,邊澈戴着耳機什麼都沒聽清。
隋怿好人做到底,直接幫他按下免提。
天空霧蒙蒙的,從駕駛室看出去,遠處的湖水和稻田像隔着一層紗,影影綽綽的。
邊澈下意識地開口:“喂。”
“邊澈¥%#¥%#¥……”
他因聽不清而皺眉,拉下耳機湊近聽筒:“你是哪位?”
驕矜的女聲帶着濃濃的火氣,三百六十度環繞在直升機内:“我是你祖宗,下次找我,記得燒香。”
邊澈什麼都來不及說,對方已經幹脆利落地挂斷電話,屏幕又重新鎖屏。
空氣中隻剩螺旋槳轉動的聲音,隋怿似乎感覺到了某種危險的信号,大氣兒都不敢喘。
飛機倏地掉頭,邊澈眯着眼解鎖,然後沒有任何遲疑地回撥過去。
機械的女聲播報: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這是又被拉黑了。
隋怿他突然打了個寒戰,無端地覺得發冷。
輕咳了一下,以玩笑的口吻問:“你什麼時候認了個祖宗?”
邊澈把耳機砸一邊,皮笑肉不笑地回視他:“座椅下面有個袋子,你拿出來。”
隋怿伸長脖子往座椅下看了眼:“什麼東西藏得這麼深?”
“降落傘。”
……
葉聲笙午飯都沒吃,跟葉淮生打了招呼,就讓司機送她去了南苑公園。
南苑公園是正兒八經的市民公園,東南角有三棟别墅用于商業,葉淮生租下風景最好的那套給她做工作室。
葉聲笙大學期間就創立的珠寶品牌Stella Fantasy,沒有商業化運營,就是憑借興趣做一些小衆設計的珠寶。
郁郁蔥蔥的槐樹一路向後,胡同裡傳來京腔的叫賣聲,她撐腮看窗外,葉淮生和葉清齋對峙的畫面在腦袋裡循環往複。閉上眼睛,邊澈又從黑暗中冒出來。
葉聲笙讨厭被枷鎖裹挾的感覺。
做成年人很久了,生活裡都是戴上面具縱橫悲喜的人。但因為跟邊澈認識太久,在他面前,她從來沒有掩飾過自己的情緒。
說起兩人的宿怨,已經過去很多年了。
那是一場商務宴會,才五歲的葉聲笙覺得特别無聊,就去二樓回廊的休息區玩。
“咔嚓。”
脖子上挂了個粉色熊頭的拍立得,葉聲笙對着鮮花擺台按下快門,這是她最近的新寵。相紙緩緩吐出來,她興緻勃勃地等着照片顯相。
發尾一擺,她發現沙發上坐了個很好看的男孩子,正聚精會神地玩魔方。襯衫袖子折到小臂,他的手指好靈活,打亂的魔方沒幾下就還原了。
葉聲笙把照片塞進斜挎的小包,踩着小皮鞋“嗒嗒嗒”地跑過去。
“哥哥,你可以當我的模特嗎?”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喊邊澈哥哥,也是唯一一次。
邊澈沒擡頭,注意力還在魔方上:“當模特有什麼好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