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一分鐘前。
傅承佑躲在樹桠上,半是害怕半是厭惡地打開爬上腿肚的甲蟲。
樹冠裡的空氣遠比想象中沉悶,葉子的味道非常濃郁,各種小飛蟲和甲蟲常常無聲息地爬到他身上。
更令人難受的是,他找不到合适的蟄伏姿勢,維持一個動作稍久,就手酸腿麻。
相比于以前的藏身點,眼下這個實在太壞,太不舒服。
但一想到能給舒北貝一點顔色看,以及那之後可能發生的事,他又覺得能堅持了。
背上有些癢癢的,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有蟲子爬進去。
傅承佑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攀着樹枝小心站起,伸手往背上搓了搓。
手指感受到衣服上滲出的濕意,瘙癢消失,傅承佑松了口氣。
還好不是蟲子。
其實他也有些怕蟲子。
他看看手表,從時間上看,老巫婆應該已經來了。
他隐約聽到教室那邊傳來一些動靜,但聲響不大,聽得并不是很清楚。
他傾向于認為是周浩宇他們正在對付老巫婆。
老師們很快會發現他們,阻止他們,但在那之前,老巫婆肯定已經變成了落湯雞。
她也許會找小莊叔叔,也許不會。
但無論是她,還是小莊叔叔,還是老師們,在發生這樣的事,又找不到他人的時候,都有很大可能給爸爸打電話。
這次,爸爸肯定會來的。
他肯定會覺得他淘氣,批評他做錯了事。
但也許,他會答應讓他回家住。
很快,聲息完全平歇,四下安靜,偶爾有遠遠的笑聲和說話聲傳來。
傅承佑有些不安,伸手小心拉開樹枝,嘗試從樹縫中看出一些狀況。
背上又有些動靜,倒不是癢,而是仿佛被一根樹枝戳到了。
傅承佑沒怎麼在意,反手想要抹開,卻沒摸到樹枝,隻摸到一根又硬又軟的,稍稍彎曲的……手指?!
他蓦地一驚,扭頭往後看去,隻見隔着幾根橫斜樹枝和稀疏樹葉,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穿黑衣服,有長長黑頭發的女人,用黑白分明的眼瞳安靜地看着他。
“找到了。”她開口說話。
“啊!!——”
傅承佑發出一聲驚懼的慘叫,腳下站立不穩,摔下樹去。
眼見傅承佑跌落,舒北貝面色不變,瞬間變指為爪,揪住他後脖頸的衣領,随手将他提回樹上。
傅承佑立刻抱住離他最近的一根粗樹枝,緊張地看着舒北貝。
他已經認出是她,所以盡可能地抑制住了自己的哭泣,隻是低聲抽噎。
但眼淚鼻涕因為驚吓,還是止不住地淌下。
舒北貝也看着他,愣了愣,伸手,用衣袖抹去他臉上的淚水。
“别哭。”她的語聲沒有多少起伏。
傅承佑很想阻止她,可惜沒有手,也沒有多餘的力氣,隻能努力呼吸,努力停止哭泣。
這樣,至少在老巫婆面前不至于太難看——盡管他自己也知道,可能已經于事無補。
他想不出她為什麼能這麼快找到他。
有人幫她?還是她狡猾地在他身上裝了定位器?
還有,她為什麼能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樹上?難道她真的不是人?
傅承佑的眼神裡,挫敗和驚慌褪去,隻留下警惕和懷疑。
舒北貝卻隻是指指樹下。
“下去了。”
她說完,輕巧一躍而下。
傅承佑也發覺自己現在的姿勢很難支撐,他摸索着想往下,卻忽然發現一個大問題:下去遠比上來要難得多。
但他沒看舒北貝,也沒說話,隻是拿手臂擦了擦眼睛,而後咬着牙,撅着屁股,緩緩往下爬。
但他的手腳早就酸軟,一步不慎,腳下一滑,便再次跌落,落在舒北貝早就張開的雙臂裡。
她的臂彎穩而巋然,他聽到她說話。
“沒事的,你可以再躲一次。”
周綱和幾位教職工,以及過路的家長朝叫聲地點趕來,正看到這一幕。
傅承佑還沒反應過來舒北貝說的話,就聽到旁邊的驚呼和說話聲。
他定睛一看,側路裡圍了一圈大人,而他自己被舒北貝整個抱着。
“誰要你接!”
屈辱之情油然而生,他拳打腳踢地掙脫下地,悶着頭就要往教室跑。
“傅承佑!”
突然有人叫住他。
傅承佑擡頭,卻見周浩宇和沈依涵等人從人群後走出,後面跟着維維老師。
他停下腳步。
“小佑,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