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歲月雕剮，逐漸沒落，一位法師主動上山，弘揚佛法，為人解惑講經，從那以後便有了香客。

住持換了又換，後來有人請法師重新為寺廟豎匾，恰逢疫病時期，法師看着滿院的病患，輕輕擺手，帶着一些俗氣，說賤名好養活，破落廟宇起身，就叫笸籮廟吧。

曆代法師原本隻是想為山下的大癡之人指點迷津，從沒想過講經名氣會弘揚出去 ，将一破落廟宇變成了香客絡繹不絕的禅宗聖地，後來竟成了三絕禅宗之一。

連酊甯山也成了中外聞名的佛家仙山。

姜扇一路走一路看，許多香客往來匆匆，不會滞留，顯然這地方還算靜隐，沒有開發成旅遊景區。

“法藏方丈已經在方丈院等候小施主很久了。”

小沙彌說。

酊甯山最高級别的禅師便是法藏方丈。

小沙彌說這話的時候，偷偷瞥了姜扇一眼，眼神十分怪異。

他以為能讓方丈親自接待的，會是什麼位高權重或者德高望重的客人。

怎麼也想不到，竟是個十八歲，看上去什麼都不太懂的小孩！

将姜扇送到方丈院，小沙彌就将疑問和師兄說，師兄敲了敲他的腦袋。

“剛來不久就少說話，多看，多做事，别玷污了真正的慧能人。”

“……師兄教訓得好。”

“姜老施主一生積德行善，忠厚樸實，我們一定會好好安排這場法事的。”法藏年事已高，但雙眼有力，長白的胡須每次開口說話時，都沾着許多哲理的味道。

姜扇謝過。

“你家裡還有一個姐姐吧，她怎麼沒跟來？”方丈問。

姜扇像小時候一樣，乖巧地坐在塌上，為方丈添了一杯茶，“姐姐在航空大學上學，課程緊任務重，葬禮舉行完畢，就趕去學校了。”

“聽說你家裡還有一畝三分地，”法藏撚着佛珠，卻頗為世俗地問，“你還剩下兩年的時間，還打算回家嗎？”

“不回了，我把地賣了，給姐姐上學用。”

法藏放下佛珠，看着他，“要留在山上嗎？”

“做完法事，我就下山，和隔壁發小約好了，用這剩下的兩年，進城打工。”

法藏又拿起佛珠繼續撚，“坐忘他盼了你很久，并托我轉告，他希望你能在下山前等等他，他想見見你。”

“坐忘禅師不是在四處遊曆嗎？”姜扇眼神清澈，左眼珠正下方的眼睑處，有一顆小痣，夕陽透徹時，将那清朗模樣添了幾分若隐若現的佛光，“他不用為我這種小事着急的。”

法藏聽了，點了點頭，“我會把你的話轉告給他的。”

-

姜扇被安排了在了後院禅房。

他從大齋堂用過飯，來到武僧練習功夫的地方，看他們整齊地訓練。

他是個忙農活的，長得雖然不算高大威猛，但有一把子力氣，沒辍學的時候愛和别人打架，每次打得别人落花流水，自己也會鼻青臉腫。

後來他上過一次酊甯山，跟着武僧們練習過一段時間的武藝，從此下山打架，再也沒有受過什麼傷，更沒有輸過。

雖然現在很少打架了，但他對這功夫就是有一把子好奇和向往。

記着他們的一招一式，蠢蠢欲動。

突然，一個武僧從老遠的場地前跑了過來，一下抱住他，“姜扇！”

姜扇被他抱住，沒什麼表情。

他并不認得眼前這個人。

他有臉盲症。

面前都是小光頭，又穿着一樣的衣服……

沒關系，但既然對方認得他，還這麼熱情，肯定就是朋友了。

姜扇也摟住他。

武僧支起頭，赫然就是迎接他上山的小沙彌。

他聽說這人和坐忘禅師有關系，坐忘禅師是誰？那可是念佛堂堂主坐岱禅師最尊敬的師兄，住持的師弟啊。

總之這人身份不俗，一定要多多“關照”。

“你要和我們一起練嗎？我看你眼裡有光，是不是也想練練！我陪你！”

姜扇掩面，他一臉盲症，眼裡能有什麼光。

“我可以嗎？”

武僧連忙拉着他去空曠處練。

兩人赤手空拳，沒一會，那小沙彌就趴倒在地四五回了，周圍小武僧都圍上來笑話。

“來來來，再來！”小沙彌争着說。

姜扇掩面，再來就不禮貌了。

場面十分熱鬧的時候，突然一陣有力的通報聲傳來。

隻見一名僧人狂奔過來，朝着人群喊，“你們十二個快來，拿着棍棒，有人大鬧大雄寶殿！”

“啊！什麼人敢到那裡鬧事！”

“聽說還是個經常捐助廟宇的施主，姓顧，叫顧知免！剛來的時候還好好的，不知道怎麼了，一腳踹翻了燭台，硬要闖去念佛堂，現在已經打到大雄寶殿了……”

姜扇：……

好個孫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