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地一下,又竄進了雨廊裡。
坐岱傻了,雨中合掌,望着天空,“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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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小了。
顧知免被人監督着下了山,在沒有人驅趕的時候,立馬停下了。
他站在原地,伸手抵了一下嘴角。
手上的那縷紅布條被雨打濕,不情願地被風吹動。
顧知免盯着看了半晌,懷裡保護着那件定制新衣。
他回頭望了一眼山上,琥珀色的瞳孔勾進幾多雨線。
仿佛有什麼細細地把他縫進了哪裡。
“喵——”
貓叫聲已經跟了他一路,這下從旁邊的樹叢中由遠及近。
顧知免扭頭看去,隻見在藏經閣劃傷坐岱的那隻貓,正邁着貓步,從斜坡上下來。
淺淡的瞳眸盯着他,不僅不懼怕,還靈得跟妖精一樣,正正向他走來。
顧知免蹙了蹙眉。
額頭一撮黃毛。
黃毛家族,還是體型偏大的一位。
顧知免冒着被吸精氣的風險,想起這隻貓可能和他存在的交集,低着頭,問,“你來跟我要那隻小貓嗎?”
“喵——喵——”
顧知免附身,敲了敲那貓的腦袋,“你是當家長的吧,小貓被落下了都沒發現?”
“喵嗚——”
“不過人尚且不做人……”顧知免想起可笑的事,輕蔑地笑了笑,朝外一吐,嗆出幾根血絲。
然後,他把手腕上的紅繩解下來,綁在貓的尾巴上,“看你經常出入藏經樓,希望你回去的時候 ,把它帶給姜扇,我會回去找他的。”
“小貓明天就回來了,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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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扇來到藏經樓老地方,日上三竿,不見人影。
他知道,這人來不了了。
窗外雨露順着牆壁往下劃,滴滴答答的聲音未絕于耳。
他坐在那裡,晨光照着半邊脖頸,筆下的字迹已經翻了十幾頁。
父親的法事由法藏方丈住持,這是方丈對父親的承諾。
這幾天抄的每一本經書,都是坐岱禅師特地摘選的。
因此,幾乎每一本裡,都或多或少殘留了坐岱禅師的心得和筆記。
坐岱禅師說,“一念不生,方能平靜。”
姜扇奇怪,他想起《六祖壇經》所說,“道須通流,何以卻滞?心不住法,道即通流;心若住法,名為自縛。”
一念不生,不就是在自縛嗎?
姜扇又看,坐岱禅師有在筆記上勾畫的習慣,不知道是達到一定境界在神遊,還是在摸什麼佛家偈語,搖搖散散幾個字,幾乎難認到了天上。
畫完這個字。
坐岱禅師又闆正地記下,“一念不生,方能平靜。”
這給姜扇整不會了。
一念不生,何為活着?
物極必反,不生一念,看似厲害,實則痛苦之最,因為不可能。
他覺得,如果這就是坐岱禅師堅持的,或許顧知免想要他父親的破戒結果,不是難如登天……
一邊,兩個小沙彌就關于坐岱堂主講經的問題,産生了分歧,小聲辯論起來。
之後,辯論聲越來越大。
一個拼命護着捧上了天,一個說不對不對全錯了。
姜扇揉了揉耳朵,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向外走去。
誰知來到外面,他又聽到了坐岱禅師的名字。
隻見小閣樓上,一隻貓搖搖晃晃地爬到了屋頂,一群小沙彌圍在旁邊,想要夠它。
“這隻貓抓傷了坐岱禅師,好吃好穿,居然敢傷主人,真是恩将仇報!。”
“對,理應把它趕出藏經樓。”
“理應把它趕出笸籮廟。”
“應該把它們一家都趕出笸籮廟!”
憤恨的玩樂聲,在小光頭下突突地冒,連帶着姜扇的眼皮都跟着跳了跳。
一個小沙彌小心地爬了上去,慢慢地将那隻貓逼到屋頂邊緣,眼看它沒有退路,笑了一聲,似乎說了些威懾的詞彙。
那隻貓一退再退,最後沒路了,翻身一跳,想要跳到旁邊的樹枝上。
可惜樹枝太高,它兩隻爪子撓了兩下,就直直地往下墜去。
姜扇三步邁上去,一下将這隻嗷嗷叫的貓捧在了懷裡,強大的慣性将他準備好的力氣狠狠擊了一下,小貓卻賴在他的懷裡,僥幸地蹬着爪子亂瞧。
“喵——”
“姜扇,小心!這貓可會撓人了!”
姜扇将貓翻過來,一手托着腿,一手撫摸着它的毛發。
他在村裡經常遇到家貓野貓,有對付各種被貓咬的經驗,所以這貓在他眼裡算得上頂乖的。
姜扇擺了擺手,回道,“我把它送到齋堂的師父那裡,或許會安分一些。”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先不給坐岱禅師報仇了。”
貓咪眼睛彎起來,喵喵喵地翹起尾巴,在空中掃了掃。
姜扇一下愣住。
那毛茸茸的白色尾巴上綁着的,是紅色布條?
他歪着腦袋瞧了瞧,覺得這布條的結有點奇怪。
再一看,可不就奇怪嗎。
正面是他給顧知免打的那種結,可側面看,很醜,全無章法。
就像是某人想學結,結果隻學到了表面,笨拙全藏起來了。
像他會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