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中央的審判台上,一柄天秤懸浮在頭頂,旁邊擱着一盞琉璃杯盞,裡面空無一物。
雲清岚被押至台前,四周鬼影憧憧,無數戴着面具的圍觀者竊竊私語。
“站好。”負責審判的鬼面人冷聲道。
雲清岚神色平靜,站在天秤下面。不知道這是什麼儀式,大家都往他頭頂上看去,他也順着視線擡頭。這時,空蕩蕩的琉璃杯盞無端溢出一些渾濁的液體,圍觀的人紛紛交頭接耳,似乎已經知道接下來的事。
杯中的液體越來越多,壓着天平不斷往下,液體泛起漣漪,随後竟如沸水般滾動,漸漸澄澈透明,衆人的神色也變得古怪起來,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雲清岚。
嗡!
刺目的銀光從杯中迸發,宛如銀月初升,光芒四射的液體再也裝不下,猝不及防傾斜倒在雲清岚身上,從頭到腳澆灌了一遍,一時間流光溢彩。
雲清岚下意識伸手擋了擋,身上輕盈的很,又伸手接了接,清澈如水還在發光,真是神奇。
蕭燼站在陰影處,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光芒中心的師尊,銀輝流淌在雲清岚的白衣上,将他整個人鍍成琉璃般的通透質感,連發梢都綴着細碎的光點。
“功德無量?!”鬼面人猛地後退一步,聲音都變了調。
台下嘩然,無數面具人驚呼:“這、這是哪路神仙?!”
“從見過如此純淨的功德!”
“他莫非是上界仙人轉世?!”
雲清岚自己也怔住了,聽着他們的話怪不好意思的,他雖知自己是在斬妖除魔、護佑蒼生,卻未想過功德竟如此深厚。在衆人的驚呼下,他快速地下台,周圍的人自然而然的避開了他,自發地空了一塊地來,黑白界限從未如此分明過。
然而,當蕭燼被推上前時——
那個杯盞很快地湧出漆黑如墨的液體,黏黏糊糊的翻滾着,甚至溢出杯沿,如活物般蠕動!
“罪業滔天……”鬼面人聲音發顫,“你究竟屠戮了多少生靈?!”說罷,那個杯盞就要傾倒下來,雲清岚瞬間飛身上台,擡起一片衣袖為他擋住。
陰影下的蕭燼沉默不語,面具下的眸光晦暗不明。
雲清岚心頭一震,拉着他趕緊下台,他從未見過蕭燼濫殺無辜,為何罪業如此深重?莫非是……
不管怎麼樣,人群漸漸圍了上來,但始終不太敢靠近,勉強擋住了雲清岚二人的去路。
“我們并不是兇手,這測試與命案無關,”雲清岚拉住蕭燼,往前站了站,“就憑這些東西能定人罪了嗎?”突然一個戴着哭臉面具的瘦小身影正在地上打滾,身上的被灼燒得冒出黑煙。
什麼情況,人還能自燃的?雲清岚準備上前看看怎麼回事?蕭燼卻拉住了他的手,搖了搖頭。
“快讓他收斂光芒!”鬼面人急得跺腳,“我們這兒都是戴罪之人,受不住這個!”
???
一陣慌亂過後。
不一會兒,在一個偏房裡,雲清岚算是收斂一下周身光芒,鬼市主事人摘下面具,露出張布滿刺青的臉——竟是被各大門派通緝的莫三更。
“原來是淩霄閣的雲掌門,失敬失敬,”莫三更苦笑着給兩人斟茶,“您這功德……在鬼市就像黑夜裡的明燈,不可随意走動,請問您大人來此處是有什麼事嗎?”見請不走這尊佛,莫三更心中苦楚的很。
蕭燼突然輕笑出聲,被雲清岚瞪了一眼。
“我們要找駱巍奕。”雲清岚直奔主題,“剛才他死了,但咒印未解。”
莫三更的茶壺頓了頓:“您徒弟身上的?”見雲清岚點頭,他說道,“小事一樁,我們這兒消息最靈通,一定給您解決。”
“明日,”雲清岚淡淡地開口。
“這……”莫三更猶豫了一下,見雲清岚身上的光芒又亮了亮,立即開口,“沒問題,請雲掌門在此處好生歇息,我這就安排人去找。”說罷,莫三更拍了拍手,招呼一位侍從進來,吩咐他幾句,侍從點了點頭。
“仙師,這邊請!”一名戴着銀狐面具的侍從恭敬引路,帶他們穿過幽暗長廊,來到一間雕梁畫棟的奢華上房。
房内陳設極盡奢侈——鲛绡帷幔、靈玉案幾、甚至還有一池引自地脈的溫泉,霧氣氤氲中泛着淡淡藥香。
“仙師有何需要,盡管吩咐。”侍從谄笑道,随即拍了拍手。
四名戴着輕紗面具的窈窕女子款款而入,手捧瓊漿玉液,眼波盈盈地望向雲清岚,朝他們走來。
“滾。”
蕭燼突然擋在雲清岚身前,聲音冷得吓人。
侍從吓了一跳,連忙揮手驅散女子,幹笑道:“那、那這位公子的住處請随我來……”
雲清岚眉頭一皺:“他就住這裡。”
侍從為難:“這不合規矩……”
“要麼一起住上房,要麼我們……,”雲清岚淡淡道,“按照鬼市的‘規矩’——”他指尖輕撫劍柄,“我不介意再添一筆。”
侍從冷汗涔涔,最終妥協。
夜深人靜,雲清岚沐浴完畢,換上鬼市準備的雪白中衣,長發還帶着濕氣,散落在肩頭。心中還有些懷疑他們會不會搞什麼小動作,态度變化有點太快了。
蕭燼早已摘下面具,正盤坐在床榻外側調息,聽到腳步聲,他睜開眼,眸光幽深。
“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