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醒，外面的雨聲也消失不見。

方聽詢睜着眼躺在床上，盯着窗簾沒動。

雨後的江城，太陽依舊沒有到來。

窗簾的縫隙處隻有絲絲光亮，看不出一點暖意。

心跳還在打鼓，方聽詢放緩呼吸，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緊接着，他聞到了夢中的味道。

在夢裡的時候，他覺得空氣都帶着潮濕。

直到現在，方聽詢才發現，那種潮濕感是真實的。

五月份的氣溫已經不用再關上陽台窗戶，方聽詢覺得，這是一種錯誤的做法。

此刻的風正卷着那些濕潤的氣味穿過窗戶，它們經過客廳，擠過門縫，來到卧室。

停在方聽詢身旁。

這種氣味讓方聽詢想到夢中的江水，讓他有一種仿佛還沒夢醒的錯覺。

夢裡的無力感重新卷來，也是沒想到，夢中的感覺竟然會跟着他一起來到現實。

枕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還連續響了好幾次。

方聽詢看向被反放着的手機，幾秒後，手機又響了一次。

響起的瞬間，屏幕光亮會透過兩邊的縫隙透出來，一閃一閃的，仿佛是在催促着方聽詢快點看消息。

手機終于被他拿到眼前，屏幕發出的光亮刺得他眯起眼。

方聽詢深吸口氣，握着手機下床，走到窗邊。

當窗簾被拉開的那一刻，纏繞在他心頭的無力感終于開始減退。

屏幕被輕點兩下，那些消息瞬間跳了出來。

這麼多條消息，竟然全都來自姚起秋。

這人發過來的不是什麼文字圖片，也不是什麼語音消息，而是一條又一條的文章分享。

方聽詢坐到床邊，開始慢慢扒拉這些内容。

第一條：震驚！前任棄我負我，現在還想騎到我頭上！

第二條：天呐！他是怎麼敢的？竟然帶着現任到我眼前晃悠！

第三條：學會這幾招，讓前任對你刮目相看！

第四條：還在猶豫不決？我看你還是不夠清醒。

像這樣的文章，還有很多條……

方聽詢沒有點開看，他回給姚起秋兩個字：已讀。

姚起秋回得很快，他發來一條語音：“哥今天休息，我在他家。”

語音鍵被按下，方聽詢回複：“知道了，我馬上來。”

現在剛過午飯點，方聽詢其實還沒休息好，但那個夢實在是令他疲憊。

方聽詢用冷水洗了臉，出門時又喝了很多冰水，涼意能讓他變得清醒，至少在等會兒見到哥時，會顯得沒那麼累。

哥最疼他。

方聽詢不想讓哥擔心。

哥住的地方離他很近，方聽詢選擇走過去，他在半路上找了家水果店買了些當季水果，又去菜市場買了點新鮮的肉和菜。

他提着這些東西走到目的地，按響門鈴。

開門的人是姚起秋。

這人接過東西，從鞋櫃裡拿出一雙拖鞋放地上：“我等會兒有事，今晚就不去你店裡了。”

“行，”方聽詢換好鞋，看着他把那些大包小包放到餐桌上，“那你晚飯怎麼解決，在這兒吃還是點外賣？”

“點外賣就行，客人要紋的那個圖有點大，”姚起秋往身後指了指，“哥在房間裡疊衣服，他剛開始還讓我别叫你來，說你肯定沒休息好。”

“沒事，我睡好了。”方聽詢走到餐桌前，把需要冷凍的食材放進冰箱，又拿出一盒藍莓洗幹淨裝好。

他端着藍莓走進房間，看向那個坐在床邊的人。

“哥。”方聽詢喊了聲。

聽見熟悉的聲音，哥停下手裡的動作，但身體還是控制不住地痙攣，姿勢怪異的手拍在懷中那件疊好的衣服上，哥擡起視線，看向方聽詢。

他說：“你來了。”

“嗯，”方聽詢拿起一顆藍莓，喂到哥嘴邊，“嘗嘗，我剛買的。”

哥沒有張開嘴，而是選擇伸手去接，再放慢速度喂進嘴裡。

方聽詢知道哥為什麼這樣做。

他是擔心自己會忍不住抽搐，張開的嘴會碰到方聽詢的手指，口水是濕的，弄到手上不太好。

“很好吃。”哥笑着說。

哥哥和他有着同樣的姓，畢竟他們是親兄弟。

他叫方聽詢，哥哥叫方聆間。

方聆間出生時，家裡人都很高興，但沒過多久，這種好心情就結束了。

先是鄰居說了一句：“你這孩子不太正常。”

爸媽的第一反應就是生氣，後面就開始疑神疑鬼，覺得方聆間好像真的有哪裡不對勁。

最後，他們帶着方聆間去了醫院。

醫生說，這孩子确實是生了病，這種病叫腦性癱瘓。

爸媽對這四個字有自己的理解，他們說，這個病叫腦癱。

腦癱等于傻子。

那一瞬間，爸媽的世界都暗了。

更讓他們絕望的是，方聆間剛查出生病沒多久，方聽詢就出現在了他們的世界。

對于第二個孩子，爸媽選擇接受。

他們希望，這個孩子能是正常人。

可當方聽詢出生後，他們突然發現，這個選擇是種錯誤。

兩個人不能拆成四個，方聆間需要照顧，方聽詢又還那麼小。

養孩子沒錢，看病也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