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知回走到吧台邊時，方聽詢都快吃完一半了。

“你也不怕噎着。”陸知回皺着眉說。

“沒辦法，”方聽詢還是吃得快，“太忙了。”

“哦……”陸知回往方聆間那邊看了眼，又說，“你剛才看見那桌的客人沒？”

方聽詢“嗯”了聲，跟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看見了，怎麼了。”

陸知回臉上帶着笑，方聽詢看見這種笑隻感覺膈應。

他可以接受這人年紀小，但他不能接受陸知回是這種人。

一個連“尊重”二字都不知道怎麼寫的人。

方聽詢大口吃飯，等着陸知回的下一句。

隻要他說出一句不好的話，方聽詢就會立馬把這個人趕出去。

陸知回依舊是笑着，他帶着一種嘚瑟的語氣說：“怎麼樣，我給他找的位置是不是很好，坐在那裡又寬敞又安全，偏個頭就能看演出。我說我是新來的吉他手，以後天天在這兒，他想來可以随時來，我還問他想不想喝什麼，我請，不過他這種情況，是不是不能喝酒啊。”

原來陸知回笑成這樣是因為這個？

“想什麼呢？”陸知回敲敲吧台，“你就說我表現得怎麼樣吧。”

“表現挺好的，你準備請他喝個什麼，橙汁行嗎，他這種情況确實不能喝酒，”方聽詢繼續吃着飯，他往旁邊指了一下，對陸知回說，“你到吧台裡面來，我教你怎麼做。”

陸知回伸手指着自己，像是不相信：“我啊？你讓我來？”

“又不是讓你調酒，怕什麼，”方聽詢又催了句，“快點進來，做完趕緊端過去，客人還在等你。”

陸知回現在也不推了，他老實進了吧台，方聽詢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

這人剛開始還有點興趣，幹什麼都是笑着，但榨汁本來就無聊，幹到最後，陸知回臉上也失去了笑容。

“你為什麼要用這麼大個杯子裝，”陸知回繼續榨汁，“看這樣子，估計還得再用兩個橙子……”

“差不多吧，純橙汁當然是這樣，我又不摻水，”方聽詢吃完碗裡最後幾口飯，把飯盒洗幹淨放到一邊，“怎麼了，你擔心我會虧本？”

陸知回瞥他一眼：“打工人不和老闆共情。”

無法和他共情的員工利索幹完剩下的事，端着橙汁走到方聆間那桌，送完喝的，這人又回到吧台。

“這杯多少錢，從我工資裡扣行嗎？”陸知回猶豫一下，“我現在手頭沒錢。”

“沒錢是有多少錢，”方聽詢問他，“你住哪裡，吃什麼，過來上班就算是蹬共享單車也得花錢吧？”

“你别管這些……反正我現在手頭沒錢，從我工資裡扣就行，”陸知回此時的眼神變得十分誠懇，“我絕對不會跑的，放心。”

方聽詢問這些問題倒不是怕他會跑，而是真的想了解一下，這位沒錢的員工是在怎麼生活。

“你可能有點誤會，”方聽詢說，“我是真的在問你，你就當作是老闆關心員工好了，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我會盡量去幫。”

陸知回坐在吧台前看他，過了一會兒才說：“可以的話，你能不能幫我留意下，在這附近有沒有什麼便宜的出租屋？”

這附近的出租屋都貴，畢竟這一塊兒是商圈，想要找到便宜點的房子不是件容易事。

不過……

方聽詢問道：“你說的便宜，是多少錢？”

“五百以内，”陸知回擡手比出一個“五”，“高于這個價，我就拿不出來了。”

方聽詢問：“押一付三能行嗎？”

“不太行，我隻能一個月一個月的出。”陸知回說。

方聽詢頓了頓，看來，這位員工的經濟狀況不太好。

之前是他猜錯了。

也是沒想到，都已經拮據成這樣了，陸知回對吉他倒還是挺舍得。

“行，我記住了，有的話一定告訴你，”方聽詢朝方聆間那桌看了眼，又說，“對了，那杯橙汁不用從你工資裡扣，我請。”

陸知回把他從上到下掃了眼，接着問道：“為什麼？你别是看上我了吧……看我窮就想救濟一把？”

方聽詢突然有點想笑，因為他是真的看上了。

要是被陸知回知道他的想法，這人能不能立馬跳起來。

“嗯，有點，你會害怕嗎？”逗人是最好玩的，方聽詢覺得，逗陸知回也是一樣好玩。

逗完的結果就是，陸知回不說話了，他坐在那裡盯着方聽詢，像是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盯穿。

店内吵鬧依舊，但吧台這邊的氣氛明顯不對勁。

方聽詢心裡有點打鼓，雖說他說出那句話時，聽着就像是開玩笑，但他自己知道，這句話不是什麼玩笑。

先是見色起意，再是被陸知回對工作的熱情感染，今天，方聽詢又發現了這人的另一個閃光點。

陸知回對方聆間很好。

但此刻，眼前這人好像有些緊張。

方聽詢也說不清，陸知回現在的眼神到底是緊張還是害怕。

可不管是哪種，這個話題都不該再繼續下去。

“逗你的，”方聽詢倒了兩杯冰水，端起一杯喝光，又把另一杯遞給陸知回，“那桌客人是我哥，親哥，所以不用你請他。還有，剛才謝謝你拉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