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在旁邊看着他,估計是看見他本就不好的臉色又變得更差,哥給他倒來一杯水,問道:“陸知回?吵架了嗎?”
“沒事,”方聽詢接過水杯喝了一口,又走到陽台邊,“我抽支煙。”
“抽吧。”哥坐在沙發上看着他,沒再說話。
方聽詢點燃一支煙,站在窗前抽着,他想着,等會兒還是得去Memory,營業時間是晚了點,但總比不營業要好。
說實話,一天不營業也沒事,但他習慣了這種日子,現在的他,也想給自己找點事做,好把心底那股子煩悶壓下去。
在他抽完這支煙後,哥才開口問了句:“你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方聽詢露出一個笑,“我去店裡了。”
哥點點頭,送他到了電梯口,在電梯門關上時,方聽詢的手機響了起來。
來電人是陸知回。
電梯裡信号不好,方聽詢幹脆就沒接,當他回到車上,車都還沒駛出停車場,陸知回的電話又來了。
方聽詢擡手在旁邊的屏幕上輕戳一下,他的視線繼續看向前方,電話被接通後,陸知回的第一句就是:“回來沒?”
“不回,準備去店裡。”方聽詢也說得直接。
他現在的心情确實不好,壓根就沒心思去哄陸知回。
更何況,他這次什麼都沒做。
陸知回到底在生什麼氣?
“馬上回來,”陸知回又補充一句,“你别想去店裡。”
“你真有意思,我不去店裡去哪裡,我去哪裡你也要管,”方聽詢說,“你又生氣了?你在生什麼氣,氣我這次沒哄你是嗎,我不能有自己的情緒?你和我說話就不能好好的,别一上來就這麼沖嗎?”
陸知回不吭聲了,但方聽詢沒打算停下。
“怎麼,不說話?”方聽詢笑了起來,“你是不是又想摔門就走,今晚回不回來,幾點回來啊,我要等你嗎?”
以前的陸知回,就愛摔門就走。
走之前還會說一句:“分手,方聽詢,沒什麼好說的。”
方聽詢每次都裝作聽不見,“分手”這兩個字,會被他自動屏蔽。
反正陸知回會回來的。
隻要方聽詢打電話問一句:“回來了嗎,我沒鎖門。”
可就算是給了台階,這人也得緩一陣再下。
最後還得勸了又勸,陸知回才會磨磨叽叽地回來。
有時候,陸知回出去久了,實在是太過于生氣,氣到連電話都不會接的情況下,方聽詢就會出去找他,這人其實跑不了多遠,再生氣也隻會在附近晃悠。
他一直都覺得,陸知回隻是有點鬧騰,但他好哄,也不會真的離開自己。
但是,此時這種争吵,還是第一次發生。
陸知回顯然是沒料到方聽詢會這樣,他沉着聲音說:“方聽詢,我覺得,我們沒必要再繼續談下去了。”
“分手?你是不是想說這兩個字,”Memory就在眼前了,方聽詢看了眼時間,打轉方向盤,“你在家等着,我馬上回來,分手原因是什麼,我們兩個好好說說。”
“哦,你現在知道回來了?”陸知回說,“我要是不打這個電話,你是不是就不回來了?”
方聽詢懶得再說,他選擇挂斷電話,一句回複都沒有。
下一秒,陸知回的電話又打了過來,方聽詢一把抄起副駕駛上的手機,關機。
外面的風往車窗裡直灌,今天是個大晴天,按道理說,晚上不會起這麼大的風。
但按現在來看,今晚好像是要變天。
車很快就開到了小區,方聽詢就連手機都沒拿,他直接上了樓,打開門後第一眼看見的就是站在餐桌前帶着怒意的陸知回。
“說吧,分手理由,我在聽。”方聽詢拖出椅子,坐下。
“沒什麼好說的,而且,我也沒說‘分手’這兩個字。”陸知回說。
“說吧,我看你好像忍了我很久,就算你不說‘分手’這兩個字,你想表達的意思不也就是這樣嗎,”方聽詢沖他笑起來,“是我又說錯了什麼話嗎,還是我對哪個客人笑了一下,又或是,你隻是單純想鬧一鬧?”
方聽詢心裡堵着一團火,這團火在他心底亂撞,現在的一切都和他想象中不一樣。
他本來是想着,見到陸知回後,好好給他說說剛才那件事,有個人聽聽,也是很好的。
但陸知回一開始就沒給他好語氣。
他覺得,陸知回是不是仗着自己喜歡他,所以想鬧就鬧,想走就走。
“愛”這個東西,的确可以讓方聽詢一忍再忍。
但是陸知回怎麼就不能收收脾氣,聽聽他說話。
在這一瞬間,方聽詢又想到他以前搜索過的東西,那個答案說,異性之間有年齡差可能會出問題,但同性之間,反而不會。
方聽詢深吸口氣,他想着,要是陸知回接下來能有個好态度,他就會馬上道歉。
下一秒,陸知回皺眉,他拿起頭盔,把餐桌上的東西全部掃到地上,連帶着頭盔一起。
餐桌上有什麼呢,一個果盤,半盒抽紙,還有個水杯,最後掉下來的,是陸知回拼了一半的積木。
這些東西掉落在地,有的被摔碎,有的掉下去後又彈起。
清脆的聲音,沉悶的聲音,破碎散落的聲音……
此時,方聽詢腦子裡被這些動靜裝滿,心底那點妄想也跟着一起被砸碎。
陸知回吼道:“方聽詢,你他媽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方聽詢站起來了,“我他媽忍夠你了,我他媽隻想揍你!”
一拳過去,陸知回愣住了。
接着,陸知回還了手。
這是他們第一次打架,方聽詢從未想過,他和陸知回竟然會打起來。
結束這場鬧劇的,是陸知回。
他撿起地上的頭盔,方聽詢還以為,這人要用頭盔打。
結果陸知回并沒有。
他說:“還要繼續是嗎,我真的受夠你了。”
“你受夠我了?我才是受夠了你!”方聽詢擡手蹭了一下嘴角,“分手吧,分。”
陸知回看着他,沒有任何回應,就像聽不見一樣。
這種模樣的陸知回,他曾經也見過。
以前的方聽詢在聽見陸知回說“分手”時,就是這樣,他當作聽不見,當作陸知回隻是在開玩笑。
不回應不理會就好了。
隻要“分手”這兩個字不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那這件事情就不能作數。
可是,現在的分手是他說的。
不回應的人,成了陸知回。
方聽詢也沒了力氣,他看着陸知回走出門,又看見那扇門被關上。
陸知回隻拿了頭盔走,其他的什麼都沒拿。
方聽詢覺得,他肯定會回來。
百分之百。
因為這人沒說離開的話,就連“分手”兩個字都沒說。
但比陸知回先來的,是雷暴天氣。
汛期裡,天氣是說變就變的。
當外面的雨越來越大,雷聲也變得越來越響時,方聽詢的不安也變得愈發強烈。
他走到窗邊打開窗戶,風一下子就吹到他身上,打架時流的汗都還沒幹透,風吹到他身上時,被打濕的衣服也貼上他的皮膚。
風啊,是冰涼的。
冰涼的風帶着雨吹了進來,拍到方聽詢臉上。
雨水,也是冰涼的。
陸知回竟然還沒回來,方聽詢挺無奈的,他想着,自己都慣了陸知回一年多了,其實……再慣着他一次也不會有什麼。
但方聽詢這次還嘴了,還動了手。
一切都很難挽回了,這次的陸知回,肯定比以往都要難哄。
閃電突然亮起來,刺了他的眼,心底那種不安一下子就漫了上來,方聽詢在雷聲響起時轉過身,他快速走出門,去了停車場。
果然,停車場裡沒有陸知回的車,此刻,内心的不安快要把方聽詢吞沒。
他打開車門,把手機拿了出來。
方聽詢在地下室站着等了一會兒,他一邊等,一邊給陸知回電話,電話打了好幾個,每一通都是無人接聽。
晚些的時候,他回到家繼續等,繼續打電話。
但陸知回還是一夜沒回來。
甚至不再回來。
陸知回失聯了,他們,應該是分手了。
很可笑的是,方聽詢并不覺得陸知回會和自己分手。
他甚至關注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本地新聞,可那段時間江城很平靜,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所以,陸知回應該隻是想分手。
所以,他走了。
走得十分果斷。
陸知回脾氣奇怪,陸知回是神經病。
一個神經病,不拿東西就離開,也是正常的。
各種各樣的猜測和想法纏了方聽詢很久,那段時間裡,Memory的營業時間變得十分不規律。
直到後來,雨停了。
進入九月,汛期過去,方聽詢才好了一點。
但也隻有一點。
方聽詢一直都沒想明白,他憑什麼要一直慣着陸知回。
憑什麼,憑他是神經病嗎?
是神經病就可以分手,就可以不回來?
想不明白,四年過去,方聽詢還是沒想明白。
他覺得,陸知回就和汛期一樣,來得突然,走得也快。
迷迷糊糊的,方聽詢又聽見了雨聲,離他很近很近的雨聲。
他想要睜開眼,但眼皮實在是太重。
最後,他隻能微微動了動腦袋。
“醒了?”是陸知回的聲音,“你一直不退燒,我隻能把你帶來醫院了。”
方聽詢吞咽一口,喉嚨實在是難受得不行,疼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馬上就能看醫生了,你還困嗎,要是還想睡就再睡會兒,”陸知回沉默兩秒,又說,“你真的吓到我了,不僅不退燒,還越來越嚴重……快點好起來吧,那樣我就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