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泠風就和你們一樣,都是我教養長大的孩子,我不可能抛棄自己的孩子。本來我便想着隐退,岱夫派也不缺我這麼一個人,我願用我餘生的時光去尋找泠風,替你們贖罪。”
岱夫派可以沒有一個江泠風,卻扛不住再失去一次江霁。
所以裴長老在這一個月以來不斷派出弟子前去尋找江泠風的下落,隻是窮盡人力,也依舊找不到江泠風的蹤迹。
無父無母的江泠風仿佛是一滴水,直接消失在了茫茫人海裡。
此時她的出現,更是解了岱夫派的燃眉之急,唐旸絲毫不敢輕慢,直接将事實和盤托出。
他道:“眼下師傅身體虛弱,我們驟然取消宗門大比,早被人懷疑,好在裴長老出面,打發走了一些居心叵測之人……”
聽他娓娓道來一切,江泠風面無表情,隻是擡眼望着遠處雲峰。
雲霧缭繞下,有一間小屋若隐若現。
唐旸之前一直望着這個方向。
“師傅在那裡嗎?”
江泠風呢喃似的聲音響起。
唐旸愣了一瞬,順着江泠風的視線望過去,他搖了搖頭:“他确實在,不過我們設下了機關,尋常人無法得知師傅的所在。不過如果師妹你想知道的話……”
“不必。”江泠風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冷靜起來,她背着手看着怔愣的唐旸:“既然師傅要安養,我就不去打攪了。”她越過唐旸走了幾步,回眸看見唐旸依舊呆站在原地,挑了挑眉:“師兄,還有事麼?”
唐旸這才回過神來,朝她走了過去,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看着江泠風,躊躇了片刻還是問出了口:“你……你願意回到岱夫派?”
江泠風說完步伐絲毫沒有放慢,聲音幽幽從前方傳進了唐旸的耳朵裡:“如果我不願意,師傅不就不願意回來麼?”天光大亮,盛烈之光落在了江泠風的臉上,模糊了她的表情:“我不會讓師傅再死一遍。”
江泠風終于回來了的消息仿佛長了腳一般,在岱山各處飄蕩開來。
岱夫派知情的幾位長老都松了一口氣,他們看着對方,眼中無奈卻又充斥着驚喜:“總算可以放心了。”
這其中屬裴長老最為高興,在被傳訊的道童告知這個消息之後,他便莽撞地想沖到江霁休養之處告知他這個消息,好在被另外一個陪同的人攔下。
“江霁才剛歇下,别再折騰他了,人麼,找回來了,你還怕她跑了不成?”
那人悠悠地說着。
江泠風正被唐旸領着前來會見裴長老,就看見一個陌生男子正搭着裴長老的肩膀,輕而易舉地讓裴長老消了那股心思。
裴長老呼出一口氣,竟難得地聽從了那個男人的說辭:“您說的也是,都回來了,還怕她走了不成?”
陌生男子放下了手,正想轉身,忽然一雙眼睛就看向了江泠風:“想必這位就是江霁掌門人的高徒,江泠風了?”男人雖是提問,語氣卻十分肯定。
江泠風正暗自打量着這個陌生男人,被男人提及,臉上未見一絲慌色,朝他點了點頭。
唐旸在旁跟着介紹道:“這位便是我的師妹。”他湊到江泠風身邊輕聲,語氣頗為恭敬:“那位便是醫治師傅的醫修大能,李修士。”
江泠風也朝他恭敬地行了一個禮,在對方饒有興緻的目光下,微微俯首,垂下了眸子。
李修士,難道是那位崔盞盈拜的師傅麼?
“說起來,李修士,既然江泠風已然到了,那治愈之事是否可以提上日程了。”裴長老瞥了一眼乖順站着的江泠風,急急問道:“您說過,痊愈與否全看我師兄願不願意,那麼這眼下……”
“唉,唉,停一會兒,停一會兒,我既然答應你們能醫好,那一定會做到,不過我也是一介凡人,還需休息,這事兒明日再提罷。”
男人頗為無奈地搖了搖頭,見裴長老似乎還想繼續說什麼,開始錘着自己的肩頸意有所指道:“唉,這都一個月了,我可是不眠不休地幫忙醫治這麼久,還不讓我休息休息麼?”
裴長老嗫喏幾句,又朝唐旸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沉默許久的唐旸馬上識得眼色,上前對着男人作揖道:“我們隻是心急如焚,喜上心頭忘了分寸,望李修士莫要見怪!這一個月以來多謝李修士鼎力相助!”
男人長長地哦了一聲,看向了裴長老。
裴長老隻好點了點頭,不太情願地回答:“那請李修士好生休息吧。”接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一邊不發一言的江泠風:“江泠風,你随我來。”緊接着,他便拂袖離去,仿佛笃定了江泠風會跟上來。
江泠風雖然沒有回應,但身子卻是轉了過來,擡起了步跟了上去。
裴長老絲毫不顧及江泠風的身體,隻一徑朝着前面走,唐旸倒是注意到了,時時刻刻回眸看着江泠風是否跟上,他察覺到江泠風臉色有些發白,忍不住停了下來,對着前面的裴長老道:“長老,先等一下!”
江泠風曆經一夜的躲藏,滴水未進,又要追上裴長老,早已搖搖欲墜。
身邊有手伸過來想要扶着她,她微微垂眸,避開了對方的手,扶着身邊的樹幹。
一陣風猛烈地吹過來,江泠風擡眸便見到裴長老上下打量着她,語氣極為不屑:“逃了一個月,連修為都沒有了?也不知師兄看重你什麼,不如就當岱夫派從未收過你。”
江泠風聞言眉眼未動,反倒是身邊的唐旸連連朝着裴長老使眼色。
“怎麼了,我哪裡說錯了?若不是……”裴長老無所顧忌。
下一刻一道平靜虛弱的聲音響起,卻讓在場所有人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若不是什麼?”有道熟悉的身影緩緩踏出,江泠風心中一悸,擡眼看向了對方。
江霁負手來到了衆人面前,他面容蒼白,眼神卻鋒利地盯着裴長老。
“說啊,裴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