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阙的觀星台突然傳來玉石碎裂的聲響。
觀星台上,一青綠色的紗衣的女子握着天命書的手指驟然收緊,鎏金書頁上朱砂寫就的"永昌三十九年"正在緩慢暈開,殷紅墨迹如同血迹般洇透了整張紙。她擡頭望向天河盡頭,那顆亘古明亮的紫微星此刻正劇烈震顫,星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
“不好。”
女子身形化作一到天光,從觀星台上一躍而下。
"帝君!"
仙侍的驚呼穿透三十六道結界。
君笙捏訣化作流光,雲袖翻飛間已落在紫微宮前。蟠龍柱上纏繞的玄鐵鎖鍊寸寸崩裂,白玉階染着觸目驚心的血迹,蜿蜒着沒入殿内缭繞的紫霧。
帝寅寅倚在星盤中央,素白中衣浸透暗紅。他指尖還凝着未散的星辰之力,蒼青天火卻在周身明滅不定。
君笙瞳孔微縮——那簇自混沌初開便燃燒的命魂火,此刻竟隻剩下豆大的一點幽光。
“啟禀司命神君,三個時辰前,命宮星軌開始偏移。"值日星官的聲音發顫,"紫微垣二十八宿全部倒轉,天樞、天璇二星已墜入歸墟..."
“吾看看。”
君笙臉色愈發沉重,她快步上前扣住帝君腕脈,卻在觸及皮膚的瞬間被灼傷。紫金神血正在經脈中逆行,這不是尋常反噬,倒像是...她猛地掀開帝君衣袖,果然在腕間看到蜿蜒的黑色紋路——天人五衰之相。
君笙起身轉身就走,卻被随着她趕到的少司命和大司命星官攔住。
“帝君,您去哪裡!”
“您不能去,您不僅僅是司命帝君,更是天界大公主,是掌管六界命運的命書的人,您不能下界。”
兩人跪倒在君笙身前,跪求道。
殿外忽然傳來悠長鐘鳴,九聲之後,天河之水開始倒流。
“不能再等了,吾必須盡快前往。”
司命望向掌心浮現的天帝法印,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兩位随侍星官。
她知道帝寅等不及了。
父神前日裡剛剛讓她去勞軍的時候暫時代管的,此時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天帝法印自袖口祭出,發出陣陣眩光,清冷的聲音回蕩在空寂的大殿:“請幫吾轉達父神,吾将即刻下界,護住人皇命魂。"
“是,司命神君。“
值日星官跪了一地。
人間,長安城的暮色來得蹊跷。
容昭擲下朱筆時,最後一縷天光恰好被黑雲吞噬,紫宸殿的燭火突然齊齊熄滅。
容昭扶住禦案的手背青筋暴起,奏折上未幹的墨迹突然扭曲成詭異紋路。他正要喚人掌燈,忽聽得珠簾外傳來細碎腳步聲——這個時辰能直入禦書房的,唯有太後特許的淮南公主。
"陛下當心!"
绯色宮縧擦過鎏金獸首燈,齊绯撲來的身影比聲音更快。容昭被撞得踉跄後退時,看清了從房梁墜下的精鋼獸夾,寒鐵齒刃深深嵌入她單薄的肩胛骨。
"傳太醫..."年輕的帝王嗓音發澀,懷中人卻突然攥住他衣袖。齊翡嘴角溢出的血沫染紅了衣襟上銀線繡的淩霄花,那是她及笄時他親賜的紋樣。
金磚地面傳來細微震動,第二波機關接踵而至。容昭抱起氣息微弱的少女疾退三步,雕花地磚在他方才站立處裂成蛛網狀。禦案上的青玉鎮紙滾落裂縫,久久聽不到回響。
"陛下…快走…”
齊绯沾血的手指還未觸碰到少年帝王那近在咫尺的臉頰就已經垂下。
話音未落,禦書房梁柱突然傳來木材斷裂的脆響。
當君笙的元神穿過九重雲霄時,看到的正是這樣一幕:
華服少女躺在年輕帝王懷中,少年帝王平靜垂落的眸間都是凍顫的寒意。
君笙認出這是命簿上本該活到耄耋之年的淮南公主,此刻她的命線卻如斷弦般飄散在空中——紫薇星的變故讓周圍的凡人的生死和命運也開始發生了變故。
她看見少年帝王完全對身後的厮殺置若罔聞,輕輕的把懷中女子放在龍榻上面。
早已毫無氣息的少女胸口處的衣襟早就被血液浸透,靈魂逐漸開始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