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眼神一沉,幾乎是本能反應,猛地起身,反手将君笙護在身後。
“有埋伏!”馬車外,暗衛厲聲低吼。
“處理幹淨。”容昭冷聲命令。
“是。”
“殺——!!”
下一瞬,喊殺聲驟起,數道黑影自竹林深處翻身掠出,黑衣蒙面,刀光如雪,直撲馬車!
戰局瞬時爆發!
刀劍相接的金鐵交鳴響徹山林,馬嘶聲、人吼聲、血灑泥土的悶響接連不絕。
馬車劇烈晃動,一側車闆被炸裂的勁風震飛出去,露出一半車廂,君笙一把抓住容昭的手臂,壓低聲音道:“别出去!”
“你以為朕會躲?”容昭卻微微一笑,眼中戰意翻湧,“你護好自己,朕出去——”
“不許你去!”她拽緊他的袖子,整個人幾乎要挂在他身上。
容昭若在她身邊,她還護得住。
她其實已經不能動用太多術法,但她寫了幾道藏符,就貼在車廂各處,隻要容昭不離開,她就能穩住局勢。
容昭垂眸看着她,眼底晃過一絲恍惚。
——十年前,那場宮變,她也是這般,拉着他的袖子,不許他去太後那兒認母妃。
如今,這雙手又一次緊緊拉住了他。
一模一樣。
他深吸一口氣,低聲笑道:“绯绯乖,在車上等我。”
說罷,反手一按機關,車廂四面霎時變形,金屬結構合攏,鐵甲封死,變作一座流線圓形的鐵屋,将君笙牢牢護在其中。
君笙怔住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容昭竟真會将她鎖在車内,隻身應敵。
——這人,是瘋了嗎?
君笙自能輕易破開這機關,奈何她不能暴露身份。隻能原地打坐,閉目凝神,感知外界戰局。
一身玄衣的容昭站在了死屍堆旁,披風随風輕揚。天色已漸昏暗,但他的身影依然犀利,如刀鋒般淩厲。
他低頭,随便撿起一把血迹斑斑的長劍。
長劍的鋒芒被吹落的黑金色的墨狐大氅遮住,下一秒,沖他刺過來的刺客的身形就被出鞘的劍定格在了半路。
風從山間穿林而過,竹葉亂落,他的身形在亂葉中若隐若現。就在一名刺客翻身撲下時,他沒有退,反而迎着血光前行,劍刃帶着一抹寒光從對方喉間劃過,幹淨利落得幾乎無聲。
血噴在他臉上,溫熱的,濃稠的,他卻仿若未覺。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袖口被粘上血迹,容昭并未立刻擦去,隻微微蜷指。
他慢慢擡眸,眸底翻過一層幽深的影子。
馬車内,君笙閉上了眼睛。
容昭收劍回身,幾名黑衣刺客從兩側躍起,他卻不躲,隻以手中劍劃出一記反撩,劍鋒在空中劃過一道圓形的弧度,直取咽喉。
“噗——”
血濺在他袍角,他卻連眨眼的反應都沒有,眼眸中被沾染上了點點血迹,仿佛隻是衣上沾了點露水。
那一瞬,林中另有暗衛趕至,正要沖上幫忙,卻被他一擡手壓住。
“朕說過,别鬧到她跟前來。”他說,語調不高,卻像從骨頭裡帶出森冷。
暗衛們都大氣不敢出。
最後一名刺客尚未死透,在地上掙紮吐血。
容昭緩步跨過屍體,慢慢走近,居高臨下看了他一眼,俯身貼近了些,像在聆聽他斷續的喘息。
忽而,他擡手摘下那人蒙面的黑布,拂去臉上的血。
“唔。”他輕笑了一聲,“長得還挺清秀,可惜了。”
說罷,手起劍落,那人連哼都沒哼出一個字,就徹底安靜。
容昭站起身,慢慢擦拭指間的血迹,神情平靜,宛如在宮中午後品茶。
手裡面的劍被随便的扔在塵埃裡面,濺起一片灰塵。
感知到外面已經都結束了都君笙緩緩睜開眼,歎了口氣。
似乎,她真的操心的有些越界了。
不應該幹預因果。
外頭厮殺已止,風依舊吹着竹葉沙沙作響,隻是血腥味還未散盡,山林的靜谧因此變得詭異得很。
血腥味刺激着她的五感,刺鼻的味道讓她心裡面無比酸澀。
“咔哒。”
機關松動,車廂的鐵壁緩緩抽離,像是某種封印被解開,光線重新流淌進來。
一道瘦削卻挺拔的身影逆着日光立在那,一身黑色袍裳,袖角裂開,發間微亂。
君笙擡眼看他。
容昭仿佛沒覺察君笙的異樣,神情依舊是安慰的模樣。
他的目光裡面隻有她,像是在确認她還好,語氣溫和得近乎溫柔:“绯绯,吓到了嗎?”
那一刻,君笙的心髒微微一跳。
他聲音不高,甚至帶着些低沉的輕哄,仿佛方才那殺人不眨眼的男人從不曾存在。他的臉幹淨,連血迹都被擦得幹幹淨淨,隻有衣擺的血還未褪,像一滴滴悄然開在雪地裡的梅紅。
君笙看着他,沒說話。
她看到他手背上有一道細小的傷口,血正慢慢滲出。他似乎不以為意,隻随手從袖口扯下一縷幹淨的布,裹了兩圈,便像纏繩那樣打了個結。
那個打結的動作很利落,也很随性,卻帶着殘酷——就像他處理一個人命的方式。
“皇上……”
“绯绯,我們去後面那輛車吧。”他們做的這一輛經過剛剛的一戰,車軸被砍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