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一顫,手中青瓷茶盞"啪"地碎裂,滾燙的茶湯濺在龍紋袖口,燙出一片暗紅,他卻渾然不覺。
“去長生殿。”
“是,陛下。”
不等内侍回話,暗衛又壓低了聲音:"那異族少年說,是因為公主今天不舒服……”
容昭驟然擡眼,眸色森寒如九幽玄冰:"他在何處。"
"......已押入天牢。"
"打入死牢。"他的聲音冷冽如刀,字字淬着殺意,"朕不管他是什麼人,公主這是遇刺。”
他死死攥着碎裂的瓷片,掌心被割得鮮血淋漓,卻仿佛感受不到痛楚。燭火映在他眼底,跳動着瘋狂的火光,那目光灼熱得幾乎要将人灼穿。
"傳太醫。"他忽然起身,龍袍翻卷如烏雲壓境,"若公主有個閃失——"
後半句話湮沒在森冷的沉默裡,卻比任何威脅都更令人膽寒。殿外風雪愈急,仿佛呼應着帝王瀕臨失控的殺意。
"讓開!都讓開!"
林太醫幾乎是撞進内殿的,藥童抱着檀木醫箱跟在後頭跌跌撞撞。
剛進入殿内,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小公主毫無聲息的躺在船上,稍一牽動就有血沫從唇角溢出。
太醫踉跄着撲到榻前,銀須上還沾着未化的雪粒,枯瘦的手指剛搭上齊绯的腕脈便劇烈一顫——
"脈象如遊絲......"他嘶聲喃喃,藥箱"嘩啦"翻倒,數十個瓷瓶滾落滿地。小太監手忙腳亂去撿,卻将止血散灑了滿榻猩紅。
"參片!快含參片!"
旁邊的宮女和太監手忙腳亂的幫着太醫掰開齊绯的牙關,少女唇齒間溢出的鮮血卻将老參染成暗紅。她像一尊碎裂的玉像躺在錦繡堆裡,織金被褥襯得臉色愈發慘白,連睫毛投下的陰影都淡得快要消失。
"銀針......拿銀針來!"
三寸長的毫針在燭火下閃着寒光,刺入她蒼白如紙的腕間時竟不見血珠滲出。
林太醫的指尖懸在她心俞穴上半寸,突然厲喝:"都愣着做什麼?取犀角粉來!要陳年的!"
藥童跌跪在地翻找藥箱時,齊绯忽然在劇痛中睜開眼。渙散的瞳孔裡映着搖晃的宮燈,像兩潭正在幹涸的泉水。
她喉間發出"嗬嗬"的氣音,染血的指尖在錦被上劃出三道血痕,又無力地垂落。
一口鮮血再次噴出,還有混着的人參片。
在場所有的太醫都看見少女鎖骨下方浮現出蛛網般的青紫紋路。
外間的容昭坐不住,拂袖要往裡面闖,一進門就看見她吐血的這一幕還有呼啦啦的跪了一地的太醫。
天牢深處,燈火如豆,昏黃的光在潮濕的石壁上投下扭曲的暗影。滲水的青磚上爬滿黴斑,像一張張腐朽的臉,在暗處窺視。鐵鍊拖地的刺耳聲響中,卓清被狠狠掼進牢房,脊背撞上生滿倒刺的刑柱,頓時皮開肉綻。
血順着少年精瘦的腰線淌下,在肮髒的稻草上洇開暗色。他悶哼一聲,牙關咬得死緊,卻硬是沒叫出一聲痛。染血的額發垂下來,遮住他狼一般銳利的眼睛,隻露出緊繃的下颌線。
他反反複複嘴裡隻有一句話:“她現在……還好嗎?”
嘶啞的聲音在牢房裡回蕩,像一把鈍刀刮過鐵鏽。
獄卒們交換了個眼神,無人應答。隻有鐵栅外那盞将熄的油燈,"啪"地爆開一朵燈花,映得少年臉上的血痕愈發猙獰。
沉重的鐵門緩緩閉合,鉸鍊發出垂死般的呻吟。
黑暗中,卓清慢慢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猛地攥緊鐵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青筋暴起。鎖鍊勒進皮肉,鮮血順着腕骨滴落,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痛。
“我要見你們皇帝!”
聲嘶力竭的喊着,整個地牢都隻有少年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