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時彥急道:“那怎麼能一樣?哥哥們和四姐雖是姨娘們生的,但也是養尊處優長大的,豈是那外室娼妓之子...”
蕭時月輕輕拍了他腦袋一下,嚴肅道:“你小小年紀,說話怎麼如此難聽?”
“嘁...還不是跟五姐學的。”他不服氣地捂着後腦勺嘟囔,蕭時月聽見也不惱,反而坦坦蕩蕩認下了:
“先前是我不對,把人分了三六九等,不過是生在高門大戶嫡母肚子裡就覺得高人一等。”她認真地看着蕭時彥,“且不說榮華富貴彈指間便可灰飛煙滅,這些祖宗父母輩的基業又不是我們自己掙來的,便也沒什麼好驕傲的。”
蕭時彥震驚地看着她,這些話他聽得雲裡霧裡不明其意,更完全不像是自己那以出身自傲的五姐說出來的話!
“可蕭彧珩的母親...”
蕭時月搖搖頭,“時彥,誰也沒法決定自己的出身,二嬸嬸不是你自己選的生母,蕭彧珩也沒法選三嬸嬸當生母呀,他隻是比我們倒黴了些。”
蕭時彥聽了這番話,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但心裡還是覺得怪怪地,“可五姐,我還是不喜歡他,我也說不上為什麼,反正...就是不喜歡!”
“很正常呀,我也不喜歡,他天天冷着一張臉好像誰欠他一樣,性格也奇差無比,有人喜歡他才怪。”
這一點姐弟倆倒是能保持一緻态度,蕭時彥笑起來,問道:
“那五姐你既然也讨厭他,為什麼還要幫他?我都聽四姐說了,你竟因為祖母罰他的事和祖母頂嘴,才被罰了禁足。”
蕭時月一時語塞,這她确實不好解釋,隻能咳了咳,拿出姐姐的派頭來故作嚴肅道:
“因為一人做事一人當,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不能讓别人來替我受罰。就像上次玉佛的事,本是你的無心之失,祖母頂多罵兩句,但把錯誤嫁禍給别人,還理直氣壯地撒謊,過失才釀成了大錯。”
“那是因為四姐說...”蕭時彥還是下意識為自己辯解,想到五姐剛說的話才堪堪收住,垂頭道:
“好吧,一人做事一人當。”
蕭時月看着已經和自己一般高的弟弟,滿意地摸了摸他的頭。小孩子就是這樣,看似頑劣,其實隻要心平氣和地把道理給他講通了,是很容易引向正道的。
但一樣的,也很容易被引入歪門邪道。
她今天能和蕭時彥說這些,蕭盈也能回去同他說完全相反的話。就像白紙似的,誰都可以在上面恣意書寫。蕭時月眯了眯眼,上次玉佛的事明顯就是蕭盈給他出的主意。
前世蕭時彥就很聽他這個四姐的話,蕭盈在府裡其實并不太受重視,但因為二夫人小沈氏對她的生母多有照拂,兩個孩子一起長大,雖不是一母所出也格外親近。可惜蕭盈為人見識短淺,在出嫁前把蕭時彥教唆得過于小肚雞腸,後來竟鬧出當街與嫖客争奪妓女諸如此類的種種醜事。
蕭時彥不能一直跟着蕭盈,終日待在一處難免耳濡目染,得想個法子給他們分開。
蕭時月想了想問他道:“時彥,哥哥們都去謝府讀書了,你自己在院裡無聊嗎?”
蕭時彥用力地點點頭,他就是因為無聊才出來逛的,看到蕭時月帶着丫鬟朝池塘方向走就跟了上來。他平日和蕭夏秋玩得多,可惜八哥也跟着三哥和七哥去書塾,他早就想來找蕭時月玩了。
玉佛那件事以後蕭時彥覺得自己這五姐有點變了,從前雖然他也喜歡跟在蕭時月屁股後面,但其實心裡并不把她當姐姐,覺得她像和自己同齡的玩伴。
而且和五姐玩還有個好處,那就是調皮搗蛋闖了禍以後祖母要罰他們,有五姐頂着他能免好些皮肉之罰。姜氏不舍得打寶貝孫女,連帶着他也口頭罵兩句作罷,所以和五姐玩總是最随心所欲的。
蕭時彥偷偷看她,方才和她在池塘裡玩的時候,五姐似乎還是從前不靠譜的樣子,但剛剛她同自己說完那番話,似乎又變得有些不同了。
有些...更像個姐姐了。
蕭時月不知道弟弟在觀察自己,依舊循循善誘道:
“那你想不想跟着哥哥們一起去謝府上書塾?”
“去謝府?”蕭時彥咽了咽口水,緊張道:“他們不是說我年紀太小還不能去嗎?”
蕭時月道:“祖母本來的意思也是讓你跟着去的,但二嬸嬸怕你太早拘着你去讀書枯燥,想讓你多在府裡自由些日子,所以才回了祖母沒讓你去。”
“可...哥哥們先前都已經上過書塾了,我隻跟着開蒙先生讀過一些,去謝府的書塾肯定聽不懂啊。”
“也不是要你去追哥哥們功課的進度,吳啟先生的課哪怕聽不懂也是值得一去的,耳濡目染,總能漸漸聽懂些。而且可以跟着哥哥們每日上下學,比窩在府裡無所事事不強得多?”
蕭時彥沉默了一會兒,其實他也不是沒想過跟着哥哥們去謝府讀書,但他怕哥哥們笑自己年紀小自不量力,也有些害怕教書先生笑自己什麼都不懂。
這些日子看三哥和七哥下學回來總能在一處聊些白日裡謝府的事,就連平日最不關心學業的蕭夏秋都被功課為難得挑燈夜讀,沒什麼時間陪自己玩些無聊的孩童遊戲…蕭時彥打心底還是有些難過的。
他不想被哥哥們甩在身後。
“五姐,我想去。”蕭時彥擡起頭定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