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南背着書包,一口氣從食堂跑到學校大門口。
她氣喘籲籲地,也沒來得及緩口氣,就扒着緊閉的栅欄門向外張望,可學校大門外站着的人,她眼睛不眨地看了個遍,也沒看到季茗風。
是她弄錯了,那人不是季茗風?還是說,今天他沒來?
她顧不得門衛大爺奇怪的眼神,又變換了好幾個角度,一會兒踮着腳一會兒貓着腰,透着縫隙左顧右盼,這次終于看到,校門角落站着的那個少年,不是季茗風是誰。
他站的位置很偏,像是靠坐在一輛自行車上,有人在校園裡經過往外看,看不到他,除非走出大門口。
但學校有什麼人進出,他一眼就能看見。
鹿南焦急地想出門,被大爺攔住,她慶幸之前的走讀證還沒上交,滿書包翻找,掏出來給大爺看,又手忙腳亂地登記,筆都握不住。
她剛出校門,季茗風就應該看見了,他站直身子,看她徑直朝自己跑來,似乎很是吃驚,又有些不可置信。
等人跑到他面前,他笑了一下,笑得很難看:“怎麼辦,麻煩還是找來了,你忍一忍好不好?”
鹿南的心一下子脹得滿滿的,像要炸開。
她嗫嚅着,想要說我當時不是那個意思,又想說對不起,可張了張口,卻什麼也說不出。
上次心慌意亂,她幾乎沒敢正眼看他,現在看來,兩個月不見,他又長高了不少,還黑了許多。
她突然想起食堂那兩個女孩說的話,轉頭看向校門,正看見門衛大爺往這邊張望。
她拉起季茗風就走:“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他跨上自行車,腳踩着地,對她說:“上來。”
鹿南側坐在後座,手扶着車架,不敢碰他,可是風将他的衣服輕輕吹起,拂過她的臉頰,她又聞到了那股清香,還有一絲淡淡的汗水味。
“别走太遠,我還有晚自習。”她輕聲說。
他嗯了一聲,隻是悶頭騎車。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像是過了很久,又像是隻有一瞬間,他停了車。
鹿南看了眼手表,不過五分鐘,她又看了看周圍,是學校不遠處的人造湖公園。
她騎車回家有路過這個湖濱公園,但從沒進來過。
這個時候正是飯點,路人行色匆匆趕回家吃飯,這裡并沒有什麼人。
他們運氣蠻好,一開始就往這個方向走,否則學校周圍比這還合适說話的地方,鹿南還真想不出。
此時天色未晚,還有晚霞,季茗風看着天邊出神。
“你怎麼來了?”她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季茗風回過神來,抿着嘴指了指她的上衣。
她低頭一看,校服上有學校LOGO。
她垂着腦袋,看自己的腳尖,想解釋一下,卻發現無從解釋。
最後,話到嘴邊,成了調侃:“你暑假去非洲挖礦了,怎麼曬得這麼黑。”
他聽了,咧嘴一笑,還很配合地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叮,是不是顯得牙更白了?”
燦爛的笑容一如從前,像是回到小學時,那些一起回家談笑風生的日子。
鹿南也跟着笑了。
兩個人坐在長椅上,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近況。
“我沒去明德中學,”她說,“去那邊考試的人都很厲害,我的成績不算出衆。明德學費每年隻要一萬,但獎學金也少,我估計自己也拿不到。”
“我也沒去明德。”他看着遠方的火燒雲。
“什麼?那你去哪了?”鹿南訝然,她一直以為季茗風要去明德,但随即反應過來,“哦,對,你也可以讀公立,師範附中蠻好的。”
師範附中高中部雖然不如江大附中,但初中部在市裡也是公立學校的第一梯隊。
他淡淡一笑:“我去了啟育。”
“什麼?!”鹿南驚得一下子站起身。
啟育是另外一所私立中學。
季茗風的成績絕對考得進明德,他如果沖着獎學金,該來緻遠,他如果沖着升學,該去明德,怎麼樣也輪不到啟育。
啟育的師資和升學率甚至不如師範附中。
他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對三所私立學校有所了解,又咨詢了招生辦政策之後,鹿南甚至都沒去啟育中學參加考試。
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最後皺着眉頭問:“為什麼啊?難道就因為離家近?”
啟育中學在清江市的西邊,是市裡三所私立學校距離西河洲最近的。
季茗風“嗯”了一聲,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他雙手向後撐着椅子,仰着頭看站在面前的鹿南,說得輕描淡寫:“你打算進緻遠,怎麼沒和我說一聲,你說了我可以跟你一起。這裡雖然離家遠,但來去都有人陪着,也不會無聊。”
鹿南沉默了片刻:“電話我丢了。”
他眼底閃過詫色,眼神一瞬間黯淡。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他站起身,從車筐拿起書包,翻出作業本撕了好幾頁紙,邊寫邊笑道:“沒關系,這次我多寫幾張就不會弄丢了,到時候你家裡放一張,學校放一張,書包裡放一張,文具盒放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