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預想中的清爽舒暢并未來到,替代而來的是鑽心的疼痛,五髒六腑似乎被無數細針紮入,在内裡攪動,江知婳體力不支的跪倒在地,雙手撐住地面,強忍着痛意。
“噗。”
還未明白究竟怎麼了,喉間腥甜再也壓制不住,一口極為濃黑的污血吐出,洇入泥地,随着這口污血的吐出,江知婳瞬間覺得體内輕盈無比,原先壓在她心口的那股不知名的郁氣全然消散。
跌坐在男人身前的江知婳将瓷瓶交還給他,誠懇道,“謝謝。”
男人似乎笑了笑,清遠疏淡的眉眼幾不可察地彎了彎,微微靠着草垛卸力。
江知婳看着眼前端坐調息的男人,如今他也算救了自己一命,雖說自己是初來乍到這個世界,可若是見死不救,豈是人哉?
“你也是被人追殺至此嗎?”江知婳重新問道。
“無妨,他們已經被我殺了。”
江知婳倒吸一口冷氣,此人還真是黑無常?
也不知是混的白道還是□□。
許是講話太多,男人一時氣息混亂,咳嗽不已,且有就不能停之勢,江知婳從一旁的草垛上取下水囊,拿掉木槽遞到男人眼前。
“多…多謝。”男人接過水囊,側頭飲下,調理氣息,終于安穩下來。
“你的眼睛……”
男人将水囊交還給江知婳,隻是微微點頭,眉眼輕眨,卻映出一片無波死寂,“看不見了。”
語氣平靜,似乎說的是旁人的事。
自從江知婳見他醒後的第一眼,便覺得他的視線有些不對勁,眼睛似是在看着她的方向,卻對焦不上她的目光,湊近觀察後發現他的眼睛,并無常人般看到事物時的微顫。
“瞎子還能幹掉追殺的人。”江知婳不禁低喃,男人卻捕捉到了,輕笑道,“有時探人聲色,并非用眼,而是用心。”
江知婳将一旁熱好的馕餅掰成兩半,遞到男人手邊,“那公子家住何方?可要與家人通信報個平安?”
男人謝過她的好意,将熱馕送入口中,隻是含笑搖頭,“家中隻餘我一人。”
“抱歉。”江知婳有些歉然。
木屋内,兩人安靜地吃着手中的馕餅,一時無言,直至江知婳起身,男人擡起下颚,面朝江知婳的方向。
“敢問姑娘芳名?”
“江知婳。”
“在下裴珩。”
這幾日,二人皆在木屋中度過,初時裴珩還在意男女大防,擔心江知婳身為女子與陌生男子共處一室的不妥之處,執意離開此間。
在江知婳的強制鎮壓和妥協下,裴珩偃旗息鼓。
“名聲于我而言不如人的性命重要,名聲是他人所置評的,不能為我所能其右,而我所能做的,便是做好當下,無愧于心。”
趁着天光大好,江知婳将雜草與粗布麻衣移出屋外晾曬,将整日因霧氣而潤濕的潮氣驅散不少,不疾不徐道。
裴珩坐在江知婳給他随意搬來的木椅上,因年久失修而偶爾發出吱呀聲,裴珩聞言一頓,眼瞳折射出天光淺淺,随即輕笑一聲,碾碎在風裡。
“是裴某短淺了。”裴珩道,“姑娘可不拘泥于世間俗禮,是豁達誠摯之人,但裴某不可不收禮知節。”
跟古人聊天就是費勁。
江知婳最終妥協,方寸之大的破敗小木屋中,二人各居一方,從林間拾來長短不一的枝木,架在中間,搭上剩餘的布衣雜草,形成一個簡易的屏風,隔絕出兩個空間。
每日除了江知婳送來水囊和馕餅,其餘時間二人都在各自的空間活動,并無過多打擾。
隻是,總是有些意外。
裴珩每日立坐調養生息,壓制體内的毒素,将丹田處橫沖直撞的内力細細調動,而江知婳則在思考在這個世界如何生存。
“噗。”
毒素壓制不下,反而有洶湧翻來之勢。
裴珩再次吐血,單手撐住地面以防因脫離而倒下,江知婳聞聲而來,用帕子擦拭掉他嘴邊的血迹,有些擔心道:
“這幾日你吐血好幾次了,真的沒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