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本就極為湍急,河下便更為兇險,數不清的暗流在意圖将二人撕裂,裴珩緊緊護住江知婳,将她圈在懷裡,極力保持水下平衡。
河堤上,追到河邊的幾人面面相觑,為首之人蹲下,伸手入水,寒涼刺骨,還未消融的雪水融入其中,帶着透骨的寒涼。
那人起身,擡起手向前擺了擺,身後的人持這弓箭上前,其餘人将火把置于河邊照亮,倏忽,無數箭矢朝水面射落,帶着破水之勢。
周圍破水的箭矢在二人周圍落下,力度之大留下“咻咻”的聲音,裴珩帶着江知婳四處躲避,幸好江知婳水性不錯,借着岸上的火光,腳下撲騰,帶着裴珩往西北方向遊去。
河深水闊,很快二人便不見了蹤影,置于黑沉沉的河水透着死一般的駭然。
“錢大人,他們跑了。”河堤上,為首的錢大人垂眸注視着湍急的江面,巨大的拍擊将整個河堤都染上了一圈水霧,濕漉漉的。
河面湍急,冰雪消融,寒冷刺骨,他們定然兇多吉少。
如此判斷的錢大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沉聲道:“撤。”
原先的弓箭手将其箭矢包上油紙點燃,無數火箭猶如散落的流行劃過江面,留下一道一道的火光,最終落到對岸的蘆葦蕩上。
很快,火勢蔓延,熊熊烈火沖天而起,不容人靠近。
水下,裴珩最初仍是随着江知婳指引的方向而帶着他往前遊,可随着時間的推移,裴珩懷裡護着的江知婳感受到他的身子正輕微的顫抖,而環在腰上的手也有松懈之意。
頭頂上無數火光劃過,透過水面映在二人臉上,江知婳疑惑擡頭,隻見他緊蹙着眉間,眸中淨是痛苦之色,突然嗆咳一聲,氣息不穩,吐出一串水泡。
腰上的力度卸下許多,江知婳忙環住他,盡力穩住他的身軀,腰上突然重新覆上一隻寬大的手掌,一股傷不到他她的力度襲來,江知婳被推遠,朝着岸上去。
這突如的變故使得江知婳不由睜大眼睛,眼前的裴珩似是已經昏迷,身子猶如斷了線的木偶般向河底深處沉去,幽黑的河底似巨獸張着血口意要将其吞噬。
江知婳側頭望了望河冒着火光的河岸,破出水面換了一口氣後,再次栽進水裡,尋到裴珩,雙手破開河水朝他遊去。
好在她的水力不錯,很快便遊到了裴珩的身邊,伸手架住他的肩膀,環抱住他,昏迷的頭顱垂在江知婳的頸側,驚呼道竟然比這湖水更為冰涼。
情況緊急,腳下蹬水,帶着他往水面遊去。
“唰。”
破水聲在寂靜的深夜中響起。
江知婳選了一處還未燒到的蘆葦蕩上岸,此處背靠群山,處于對岸的盲角,亦是極好的背風之處。
出水的二人身上浸了個濕透,冷風吹來,帶着刺骨的寒冷,即便江知婳視線吃下清元丸,也有些抵擋不住的顫了幾顫。
裴珩身姿高大,江知婳拖拖拽拽終于把他撤上岸後,忙将他安置在一處,拔出他腰上的刀劍往河岸處砍落滿懷的蘆葦及零碎的木枝。
幸好火折子外層有油紙包裹着未有進水,将蘆葦點燃後,瞬間燃燒,騰起的火光照亮二人的情狀。
一身的破布麻衣正濕哒哒地往下淌着水,黏膩在身上,即便江知婳事先吃了清元丸,在冷不丁的寒風吹來時,仍不自覺的激出一陣哆嗦。
而裴珩的情況更為糟糕,火光下,江知婳這才清楚的看見,靠坐在巨石上的裴珩正止不住的瑟縮,猶如寒蟬,而身上的淺色麻衣,竟不知何時,左胸處洇出了鮮紅的血液,十分駭人。
“舊傷撕裂了?”
但目前的第一要緊事是失溫問題,野外失溫稍不留神便會命喪當場,而裴珩顯然已經是嚴重失溫,身體瑟縮顫抖,唇齒上下敲擊,颔下被死死的咬住。
江知婳立時将其外衣脫下,架在火上烤,隻餘一件裡衣中單的裴珩瑟縮更甚,緊蹙的眉間也在顫抖,而此時江知婳才驚覺,原來他身後中了一支箭,怪不得剛剛脫去外衣時,不自覺的往裡瑟縮。
不僅如此,他的耳後似乎也有傷口,江知婳湊近,借着火光才看到,一道鋒利的劃痕自他頸後延至下巴,所幸有面具阻擋,血肉模糊的傷口在下颚處堪堪停下。
一雙皙白的素手置于那隻玄色面具之上,綁于腦後發間的細繩被扯掉,捏住面具,輕輕摘下。
跳躍的暖光躍在裴珩的臉色,劍眉星目,眉間似雪,發絲如墨,蒼白的面容即便在火光的照射下已經不見絲毫血色,映得薄唇愈發白裡透紫。
“對,清元丸。”
江知婳從脫去的外衣中翻出瓷瓶,拔開瓶塞往外一倒,卻是空無一物。
沒了。
最後一顆清元丸在她體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