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我的那條發帶嗎?”狄葉看見發帶青色的尾端,好奇地探身過去,“怎麼在這裡?”
何安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嗯,是你的。”謝椋玉卻是很淡然的模樣,撚了撚柔軟輕盈的布料,“約莫是那日落在公主府上了。”
他擡眼看向狄葉,“今夜便不叫你練字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狄葉其實還很精神,可一聽說不用寫字,便兩眼放光,“真的嗎?大人真好!”他拿走了自己的剩下半隻燒雞,朝何安揮揮手,高高興興出了門。
屋内霎時便安靜下來,何安看着緊閉的房門,半晌,嘟哝道:“怎麼和風似的,來去匆匆。”
他剛說完,便聽見一陣輕笑。
何安驚訝一瞬,一時間竟是沒說出話來——他方才說的話難不成是恰好卡在大人的笑點上?
他這邊胡思亂想腦中一片混沌的時候,謝椋玉已經施施然坐下來,“他不是一向如此嗎?”
話是如此說……何安偷偷看了眼他,試探道:“大人真了解狄葉。”
謝椋玉撩起眼看他一眼,又垂眸搖了搖頭,“大概還不夠。”
輕輕的一句,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
何安心頭一跳,覺得自己似乎是捕捉到了一些什麼,可到底是如雲似霧,他有些摸不透。
“平昭公主不會隻将這個還回來就罷了,”談起這個,謝椋玉面上神色冷了些,“改日她若登門,攔着便好。”
何安心裡咯噔一聲,猶豫一會兒,還是開口道:“大人,容我多嘴了,那日你那樣回來,就是公主做的吧?”
“嗯,是她。”
謝椋玉揉了揉眉心,輕歎了口氣,“此事我會處理。”
要知道他家大人公務纏身幾日都沒能出書房的時候都從未露出這副表情,何安思及此,更覺忿忿,“下次公主若是來,我就是被打死也要攔住她!”
謝椋玉被他逗笑了,“未免太嚴重過了些…下去吧。”
何安嘿嘿一笑,撓了撓頭,“那我先下去了。”
他走到門口,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突然轉身道:“大人,剛才差點兒忘記問你。”
他吸了吸鼻子,不解道:“為何房裡有一股燒雞的味道啊?”
謝椋玉:“……”
經他這麼一提醒,屋内本就不容忽視的燒雞味兒更是明顯,都快要蓋過他那一向清淡的熏香。
謝椋玉沉默良久,隻道:“明日便散了。”頓了頓又補充道:“一會兒換濃一些的香。”
何安應了,關上門時忽然想到剛才狄葉離開時拿走的那個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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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海棠落過一回,枝頭剩下些還在泛綠的葉子。
狄葉坐在院中對着眼前攤開的紙抓耳撓腮。
紙旁放着硯台和毛筆,淡淡的墨香在空中散開來。他擡起頭看會兒頭頂的樹枝,又低下頭看着空白的紙,洩氣般趴在桌上。
他今日要給家中寫一封書信寄去,展紙提筆前心中有千言萬語要說,可真的坐在這裡要動筆時,卻是不知道該寫些什麼好。
“你坐在這裡都有一個時辰了,怎麼紙上還是空的?”
抱着木盆的碧溪不知何時到他身後,瞧了眼一字未動的信箋,掩唇笑着道:“莫不是不知道要給心上人寫什麼話了?”
狄葉被她這句話羞紅了耳朵,“碧溪姐姐,你,你說的什麼話,什麼心上人啊!”
碧溪聞言疑惑道:“不是心上人……那是什麼?”
“我看你在這裡想了許久了,肯定是要給喜歡的姑娘寫,所以一字一句都得想上半天呢。”
狄葉長歎了口氣,“我這是要寄給我阿娘的。”
“哦——原來是家書?”碧溪笑眯眯道,“這有什麼難的,便說說你的近況之類,當娘的總是一樣的,想的無非是你在外頭過得怎麼樣嘛。”
這狄葉自然是知道的,讓他難以落筆的不是這個,而是他不知道怎麼同他阿娘說他不但沒有和裴淞之待在一起,反倒是住在當朝丞相大人府上。
若是阿娘知道了,一定得再叫村裡的秀才叔叔寫上十封信寄過來問清楚,說不準還得親自來一趟,這山高路遠的,她的身體定是受不了的。
碧溪看他還是很苦惱的樣子,笑道:“若是有什麼不好說的,就是含糊一些也無妨。”說完便抱着木盆又離開了。
狄葉琢磨了下,覺得有理,喊道:“謝謝碧溪姐姐!”
他咬着筆杆想了想,落了筆。
這些日子他一直跟着謝椋玉學些字,本就有些底子,日積月累的竟是也已經識了不少新的,寫起來雖然還是有些費勁兒,但比之此前實在是好得多了。
狄葉将寫好的家書折好,小心地裝進信封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