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狄葉都沒能出得去丞相府。
他本來是個待不住的人,連着幾日都被勒令不能亂跑,傷口倒是好的七七八八的,人是快要憋出病來。
狄葉一拍桌子,覺得自己不能一直這樣待着,打理好自己就出了門。
一出門便碰上來送藥的何安。何安看見他穿的整整齊齊的,一下警惕起來,揪住人的領子便是質問,“幹什麼去幹什麼去,傷好了嗎就亂跑?”
狄葉被拎兔子似的提溜着丢回了房裡,扯了扯領子辯解,“不是的,我沒想亂跑,我是去找大人的。”
何安按着人坐下,低頭看他他額上的疤痕。那裡結了痂,看起來已經不那麼可怖,但他一看見這疤,還是能想起那日剛把這家夥找到時對方一臉血的模樣。
他避開傷處,敲了狄葉一下,“你找大人做什麼?大人日理萬機哪來的時間總待在府裡?”
“話雖如此……”狄葉摸摸腦袋,他知道謝椋玉很忙,隻是……他對何安一臉無辜道:“大人說我若是想出去,就得同他說一聲。”
“哼,”何安把拿來的瓷瓶塞進狄葉手裡,“你還想出去呢,這次被人抓走我看誰救你。給,大人臨走時再三叮囑我一定要給你送過來,祛疤的。”
狄葉抱着瓷瓶摸了摸,一臉感動,“大人真好,”他擡頭看何安一眼,嘿嘿笑着補充,“何安哥哥也好。”
“就你嘴甜。”
“行了,你也不必出去,大人約莫要一兩個時辰後才回去,你好好待着,再不濟去院子裡轉轉也成。”
何安送完了藥,臨走時再三叮囑:“這藥每日三回,可貴呢,你可别忘了擦。”
狄葉出門放風的想法泡了湯,蜺哒哒的應了一聲,“我會記住的。”
————
狄葉沒想到有一日自己竟能主動站在謝椋玉的書房前。
這座書房位置僻靜,平日裡總是安安靜靜的無人打擾。此時房門緊閉,四周靜悄悄的。
不過幾日,天氣便又冷了些,一夜冷霜,院中樹葉都垂着頭,一副要掉不掉的樣子。
狄葉在門前蹲了許久,小心地推開了門。
屋内一塵不染,還留有熟悉的熏香氣味。
這屋子好像是有什麼奇怪的力量,叫人一進去便不自覺安靜下來。狄葉莫名覺得自己憋得發慌的心都平靜下來,他像往常一樣在自己的那張小桌前坐下,摸摸筆架,展開光潔的紙面。
若是放在從前,狄葉絕不會相信自己竟然會因為寫字而感到心情放松。他想了想,将這歸結為是近墨者黑,心想自己肯定是被大人影響了。
這一坐,竟是不知道過了多久。
狄葉坐的腰酸腿痛,他眯着眼睛展了展胳膊,拿起寫滿了字的紙,頗感滿足。正要将它折起來,門外忽地一陣腳步聲,不多時,何安的聲音就在外面響起來。
“有人嗎?”
沒聽到回音,他沒再做聲,腳步聲很快又遠了。
狄葉忙起身開了門追過去,“何安哥哥,我在我在。”
何安被他吓了一跳,順了順氣,“吓我一跳……你在大人書房做什麼?算了算了,”他一把拉住狄葉,“這不重要,你快跟我走,有人來找你呢。”
“找我?”
———
狄葉被拉着到了前堂時人還是懵着的,待到看清了眼前人,更是險些沒轉過來神兒。他揉了揉眼睛,還以為自己是看錯了——
眼前站着的不是裴淞之是誰?
何安見他不動,用胳膊戳了戳他後腰,低聲道:“快去啊。”
不等狄葉說話,裴淞之笑着上前一步,先一步開口:“許久不見了。”
“淞之哥哥?”狄葉終于回過神來,訝異道:“你怎麼來了!”
何安看看狄葉的一臉欣喜,又看了眼裴淞之,眉頭皺了皺。
裴淞之目光落在他頭上的傷口上,“你受了傷,我豈有不來的道理。”
狄葉眼睛亮了亮,視線稍移,看見他手裡提着的一個木盒,不知道裝了些什麼。
裴淞之自小便關心他,平日裡磕着碰着了都要仔細地查看一番才行,更何況這次的傷不算小的。
狄葉一看見他,便不由地想起許多以前在鄉下村裡的日子。他笑眯眯上去拉着裴淞之坐下,倒了杯茶給他,“淞之哥哥,你是怎麼知道的啊?我這幾日都沒見過你呢。”
“怎麼,若是我不來,你這是打算不告訴我?”裴淞之挑了挑眉,說完,看了眼一旁站着的何安。
何安常年跟在謝椋玉身邊,哪能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行了個禮便自覺離開了。
狄葉聽了裴淞之的話,心裡頭正心虛,沒注意到何安已經離開。他用指尖碰了碰額上的傷,“已經都快好了嘛,所以我才沒說的。”
他看看桌上的木盒,好奇道:“淞之哥哥,這是什麼?”
裴淞之輕輕一笑,“這幾日養着傷,怕是饞壞了吧,”他将盒子向前推了推,“這些都是你愛吃的,我遇着了,便都買了些。”
狄葉霎時眼神一亮,迫不及待打開盒子,裡頭果然放着些糕點小吃,瞧着便叫人垂涎欲滴。
“我這幾日吃的可清淡了,”他蓋上蓋子,撇了撇嘴小聲嘀咕着:“大人隻許我吃清淡的。”
裴淞之眯了眯眼睛,似有若無的,提起謝椋玉,“你自入長安以來,便一直住在謝丞相這裡?”
狄葉點點頭,“之前不是同淞之哥哥說了,是大人救了我嘛,之後我便一直待在這裡做一些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