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燈高挂樓上，長安街上人潮湧動。

狄葉揭開車簾兒，一手拽了拽謝椋玉的袖子，“大人大人，你快看，外面真漂亮！”

謝椋玉本不是個愛熱鬧的性子，但看他這麼興奮，倒也從這過分的浮華熱鬧裡品出一點兒興味來。

狄葉頭快要探出轎子去，謝椋玉見他喜歡的很，幹脆帶着人下了馬車，走在人影憧憧的街上。

一到了街上，狄葉有如是魚兒入了水，似乎對街上一切都很好奇。

謝椋玉頭次這樣走在人頭攢動四處喧嘩的街上，身邊來來往往的人不經意擦過衣角，他斂着眉緩步跟在狄葉身後。

“公子，公子。”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極輕的呼聲，謝椋玉暫停了腳，回首看見一個眉目清麗的姑娘。

那女子見他轉了身，剛才鼓起的勇氣頃刻便散的沒剩下多少，但還是硬着頭皮向前遞上一盞漂亮的花燈，她抿了抿唇，羞澀道：“公子，我瞧你是一個人走在這裡……如若不介意，還請收下這盞燈。”

花燈節這天，不僅是祈願的日子，更是青年男女互傳情愫的佳節，心意相通的佳偶在這日結伴遊街，共同放上一盞花燈，祈禱同心。還未覓得良緣的則也在這日向有好感的人遞上一盞燈。

謝椋玉明白這姑娘的意思，沒去接她的燈，眼尾壓了壓，露出個清淡的笑：“抱歉，燈…我已經有了。”

那女子一愣，掩着唇說了句祝福的話便提着燈離開，很快便散入人群。

謝椋玉轉了身，卻沒看到狄葉的影子，他心裡一緊，下意識看向四周。四下裡人來人往，來去的面孔裡，沒有他熟悉的那張笑臉。

早知道他剛才就不該停下……謝椋玉皺了皺眉，正欲去找人，袖子忽然被牽住。他回過眼，對上狄葉亮晶晶的眼睛。

繃緊的弦緩緩松懈下來，他不覺捏住狄葉的手腕，“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

狄葉舉起手裡的兩個糖人兒，那是兩隻飛鳥的形狀，晶亮的糖漿勾出長長的尾羽。

“方才看見這個，沒忍住去買了，”他将其中一隻遞到謝椋玉眼前，“大人才是呢，我剛才一轉身你就不見了，還以為你走丢了。”

謝椋玉眉峰挑起，接過那糖人，“若是我走丢了，你怎麼辦？”

狄葉舔舔糖人，奇怪地看他一眼，“當然是去找你，我眼睛好，就算人再多都找得到，”他邊說着，邊拉着謝椋玉往前走，“我剛才不就找到了嗎？”

他眼底映着長街上斑駁的燈影，謝椋玉沒吃糖人，卻覺出一點兒莫名的甜味兒來。

“大人，大人，怎麼不說話呀，”狄葉晃晃他的袖子，“人太多了，你得跟緊我。”

他面色難得嚴肅，明晃晃的一副要保護他的樣子，謝椋玉忍住心尖上的一點兒癢，溫聲應和，

“嗯，隻跟着你。”

————

“怎麼停下了？”

謝椋玉順着狄葉的視線看過去，看見高挂明燈，人來人往的逢春閣。

這是長安城有名的酒樓，說是酒樓，實則不止于此。除去美酒珍馐外，逢春閣以各種奇珍異寶取勝，平日便一座難求，何況今日。此時光是站在樓外，便已經能見其内熱鬧之端。

狄葉沒有出聲，隻是看着逢春閣的門口。那裡不時猶如進進出出，門口挂着各色的精美花燈，明光積聚在一起，竟是明徹如白日。

雖然喧鬧了些，但逢春閣的菜色确實是其他酒樓不見的，謝椋玉當他是對這裡感興趣，便道：“想進去我們便進去。”

狄葉搖搖頭，又點點頭，轉過臉來看他，面上興奮的紅暈還沒散去，幹淨的眉眼卻好像耷拉了下來。

謝椋玉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怎麼不高興了？”

“不高興嗎？”狄葉摸摸自己的臉，聲音低低的，“大人，看起來有這麼明顯嗎？”

他剛剛似乎是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可他不确定到底是不是。

謝椋玉垂眸看着他，“若是想看什麼，進去看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