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葉沒能等到回應，輕輕拉了拉謝椋玉的袖子，“你在看什麼呢？”

他順着謝椋玉的視線看過去，臉上表情凝固了。

眼前正笑着的人不是裴淞之是誰？

原來先前在外面看到果真不是他看錯了。狄葉往他旁邊看過去，看見他身旁女子的清麗的側臉，攥緊了手掌。

謝椋玉偏頭看他一眼，方才還滿是欣喜的人此時好像連雙眼都暗淡了下來。他皺了皺眉，卻是沒多言，隻道：“去别處吧。”

狄葉沒動，緊緊盯着裴淞之，他揪着謝椋玉的袖子，求證似的小聲問他：“大人，那個，是明月公主嗎？”

他記性好，記得上次自己在平昭公主的生辰宴上見過她。

“嗯，是她。”

謝椋玉低了低頭，淡聲道：“旁邊的…是裴大人吧。”

說完，他感覺到自己袖子緊了緊。

狄葉輕輕點了點頭，聲音低低的，“我知道，剛才在外面我就看到他了，本來以為是看錯了……”

他正說着，蕭明月卻恰好看向這邊，四目相對一瞬，又很快移開。她看了眼狄葉，又看看他身旁的謝椋玉，似乎很是訝異，湊到裴淞之耳畔說了些什麼，于是他也轉過身來。

看見狄葉的時候，裴淞之臉上的笑容滞了滞，很快又恢複原樣。

“真是好巧，”蕭明月看着謝椋玉，眼波在二人之間流轉，“想不到在這裡也能碰到謝大人。”

裴淞之微微躬身，“謝大人。”

“這位……”蕭明月不加掩飾地打量了狄葉兩眼，挑眉道：“便是謝相的書童了？”

狄葉沒想到她會說到自己，愣了愣，謝椋玉已經淡然開口，“是巧，早知道公主也在，臣該先來拜見。”

“沒想到謝大人也會來過這花燈節，倒是新奇，”蕭明月笑笑，纖手托了托裴淞之的手臂，“淞之，你說是不是？”

這一聲叫的親近，狄葉身體抖了抖。

裴淞之微笑着點頭，“今日熱鬧，出來走走總歸是好的。”

謝椋玉掃他一眼，忽然笑了，“嗯，裴大人說得對，今天是個好日子，是該多走走。”

狄葉一言不發地盯着裴淞之，他本來想開口說些什麼，可眼下看着眼前的人突然就什麼也說不出口。等到幾人客套的寒暄完了，他被謝椋玉帶出來時都還未回過神。

長街上人來人往，還是如剛來時那樣熱鬧。

狄葉卻沒了剛開始那樣興奮高興的心情，低着頭一言不發地走路。

謝椋玉靜靜跟在他身旁，看着他低落的模樣，擡手碰了碰他的耳骨。

“大人，”狄葉突然開了口，眼睛卻并不看着他，“明月公主怎麼會和淞之哥哥呆在一起？”

不等謝椋玉說話，他接着小聲道：“我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呢。”

謝椋玉盯着他垂落一片的睫毛，沒答他，隻道：“在這裡等着。”

狄葉擡起頭，看見他走入人群，漸漸地看不見背影。他又想起剛才見到裴淞之時的場景，要是沒有什麼關系怎麼會那樣親密地呆在一起，其實他也能看得明白，隻是有些不願意相信。明明之前他還在聽裴淞之的話就這樣待在長安城裡等他，等他立穩腳跟、準備好一切。沒想到從一開始這等待就是沒有結果的。

不願去想時偏偏想得最厲害，他忍不住想起之前和裴淞之的種種，越想越難受，鼻子都發酸。

狄葉揉了揉眼睛，蹲下來擋住臉。周圍人來人往的，他莫名想起初到長安時錢袋被偷走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哭的慘兮兮的，比起來要比現在狼狽的多，可心裡卻沒有這麼難受。

“在哭？”

清淩的聲音擠開周遭吵嚷的喧嚣，落入狄葉的耳朵裡。

狄葉慢慢地移開胳膊，看見一片熟悉的衣角。擡起頭，謝椋玉舉着一根兔子模樣的糖人站在他面前。

他抽了抽鼻子，就這麼仰頭盯着謝椋玉的臉，隔了好久才甕聲道：“大人，你，是去買糖人了？”

“嗯。”

謝椋玉朝他伸出手，“腿要麻了，起來。”

狄葉看着他的手一會兒，伸手抓住，順着他的力道站直了身體，起來時趔趄一下，被謝椋玉穩穩扶住。

他錘錘大腿，眼睫上還沾着點兒濕潤的水痕。謝椋玉伸手蹭了蹭他眼下，觸到一片溫熱，他将糖人遞到狄葉面前，溫聲道：“看你喜歡，便去買了。”

狄葉擦了擦臉，接過了糖人，正欲說些什麼，人群裡傳來陣驚喜的呼叫。他順着人群的視線看過去，看見遠遠的天幕上緩緩飛上了一片明燈，盞盞的燈火照亮了整個夜幕。他仰頭看着那些燈漸漸的飄遠了，才低下了頭。

光亮映照下，琥珀色的糖兔子好像也變成了一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