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葉這會兒算是想明白了,大概是何安回去告訴了謝椋玉,所以剛才他才會來。
大人來了他是很高興的,隻是剛才桌上的糖醋排骨還沒吃完,好浪費呀。
他越想越可惜,一個勁兒捏手指頭。謝椋玉揉了揉眉心,喚他一聲,“别捏了。”
狄葉像是沒聽到,手上動作不停,他無奈地輕輕将他兩隻不安分的手反手按住,“聽話。”
“我忍不住嘛。”狄葉可憐兮兮地看他一眼。
謝椋玉淡淡道:“你捏的是我的手。”
狄葉:“……”
他說怎麼今天自己手好像是冰冰涼涼的不說,還變長了許多,原來壓根這就不是自己的手。
狄葉趕緊抽回手,歉意道:“不小心抓錯了,大人你别生氣。”
“不生氣。”謝椋玉收回手,指尖還留有他手上的溫度。
馬車緩緩行駛,聽得見外頭的喧鬧聲。他撚了撚指尖,目光落在狄葉臉上,問:“你喜…你覺得蘭暮清這般的人如何?”
“怎麼都這麼問我,”狄葉嘀咕一句,掰着手指頭道:“挺好的呀,長得好看,還願意請我吃飯,桌上都是我喜歡的!”他想了想,又補充:“說話也很溫柔。”
“……”
謝椋玉皺了皺眉,“看來你是很喜歡了。”
“這樣的朋友我肯定喜歡嘛。”狄葉沖他一笑,不知道是打通了什麼任督二脈,忽然又道:“但是最喜歡大人。”
謝椋玉心猛然收緊了,他壓下這點悸動,淡聲道:“不信。”
狄葉急了,“為什麼不信,我什麼時候說過假話?”他急急忙忙湊過去,“我說的都是真的,大人,你得信我!”
謝椋玉看他眼睛睜的溜圓,揚了揚唇,将人按着坐回去,“坐好,一會兒磕到了。”
“不行,你先說你信我。”
狄葉被按着坐下了就使勁兒往謝椋玉身邊擠,直到兩個人肩膀抵着肩膀才沒再亂動。
偏偏這一段路抖,馬車颠簸了幾下,兩個人就擠地更近了。謝椋玉移無可移,失笑道:“信你,快坐回去。”
狄葉這才滿意,剛要挪回去,車忽地一抖,他整個人一歪,撞謝椋玉身上了。
車夫在外頭喊了一句,“路上不知怎麼的有塊兒石頭……大人,你們沒事吧?”
謝椋玉方才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狄葉的肩膀,這會兒感覺他整個人都在自己身上窩着,連呼吸也放輕了。
“無妨,小心些吧。”
車夫應了聲,馬車行駛地平穩下來。
狄葉一頭栽進謝椋玉懷裡,先撞到了鼻子,這會兒鼻子酸澀,正要起來,卻覺得動彈不得,一擡頭,對上謝椋玉向下看的眼睛。
這雙眼睛平日總是如山水般雲淡風輕,可此時卻好像是被翻攪起江水,他一時間瑟縮了下,小聲叫他一聲,“大人?”
謝椋玉沒動,扶着他肩膀的手微一用力,臉接着便湊近了,中途又停下來,隻用一雙眼靜靜地看着狄葉的眼睛,啟唇:“方才說喜歡…你不問問我嗎?”
狄葉感覺自己像是被這雙眼睛給吸進去了,愣愣地道:“問什麼?”
謝椋玉露出個極輕的笑,像是無奈,卻又十分溫柔,“問我喜不喜歡你。”
狄葉一時沒能明白這話的意思,腦袋轉了轉,道:“大人對我這麼好,肯定是喜歡我呀。”
他說完就盯着謝椋玉看,可對方卻一言不發,隻用那雙深深的眼睛看着他。狄葉被這麼看着,覺得心重重跳了兩下,他意識到些什麼,忙直起身,坐了回去靠着一側的車壁,不吱聲了。
從側面,看得清他一閃一閃的睫毛。謝椋玉看着一會兒,坐直了身體,沒再多言。
車子靜悄悄地,一路回了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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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斜照,黃昏的柔光被微風半卷着落下來,輕輕柔柔。
狄葉趴在窗上,盯着窗外那株老槐出神。
近冬,槐樹的葉子已枯黃敗落,沒剩下幾片,枝頭上幾隻鳥兒擠在一起,前邊的小胸脯羽毛豐滿,拱出一個毛茸茸的圓來。
狄葉看着鳥,心裡想的卻是回來時馬車上謝椋玉說的那句話。
他一回來就鑽進了房,謝椋玉倒也沒問,順着他走,自己則是一個人去了書房。
那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狄葉琢磨許久,搖了搖頭,長長歎一口氣。
他是不傻,大人模模糊糊說了句那樣的話,肯定不是心血來潮随便問的,但到底是什麼,他不能确定,或者說,是有些不敢。
腦袋琢磨的暈乎,他伸出胳膊,幹脆整個人倚在窗沿兒上,又重重地歎氣。
窗外鳥兒受了驚,齊刷刷飛走了,狄葉呆呆看着,正覺得腦袋發痛呢,便聽見有人敲門,他心一緊,趕緊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