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聳了聳被窩，沒吱聲。

謝椋玉便不言語了，笑着就這麼低頭望着他。

狄葉好一陣子沒再聽到他的聲音，便掀開了一角，悄悄地探頭去看，沒成想一擡眼便正對上謝椋玉含笑的一雙眼，他一怔，竟是忘了再縮回去。

謝椋玉假意地歎了口氣，“我竟不知自己這樣吓人，你甯願鑽進被子裡也不願意看我一眼。”

他一句三歎，好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看起來傷心的很。

狄葉本欲再縮回去，此刻聽了這話卻是不得動彈了，呆呆盯了半晌，甕聲叫了他一聲：“大人。”

“嗯？”謝椋玉挑眼看着他。

狄葉一對上這眼睛便又說不出話來了，幹脆地一躺下，就着被拉着的那隻手将謝椋玉也拉了一拉，“咱們還是睡覺吧。”

謝椋玉本就斜着身，手下一滑，險些便壓下去。他撐着身體，輕聲笑了笑，隻說了句：“好。”

狄葉便窩在被窩裡頭看着他吹滅了燭火，寬衣解帶，最後翻身上床。沒了蠟燭，便隻剩下一點清透的月光照射，他看不真切大人的臉，隻覺着他周身似乎是都蒙了一層朦胧的月色，連這樣一間樸素老舊的一間屋子也襯的雅了起來，這麼盯着許久，直到人真的躺在了自己身邊，他才猛地回神。

大人今晚可是要和他在一張床上睡覺！

這樣一想，心中不免更加緊張了，他将被子悄悄地拉上去一些，隻露出一雙眼睛，直勾勾看着屋頂，餘光卻一直往身旁人身上瞄。

謝椋玉渾然不覺似地，蓋了被子便合上了眼。

那股身上慣有的冷香仿佛是會動，隔着一層被子，也湧上狄葉的鼻尖，又仿若月光，漸漸地将他整個人都萦繞起來。

耳畔的呼吸聲輕緩平和，狄葉聽着聽着，隻當大人是真的睡着了。他輕輕地翻了個身，就着昏暗光線，去看謝椋玉的側臉。

方才說要睡覺的是自己，可這會兒他躺在床上，蓋着軟和的被子，卻是無論如何也睡不着了。

狄葉又扯了扯被子，這次卻是愣住，忍不低頭将這床被子看了又看，才發覺這一床新的不知道何時被大人換到了他這一邊。

他靜靜看了一會兒，松開捏着被角的手，忍不住一點一點靠近了，越離得近，心髒便愈發跳的厲害，仿佛真要跑出來。

狄葉屏住呼吸，仔細去看謝椋玉的一張臉。

很奇怪的，四周黑着，可借着點兒月光，他卻好像将這張臉看的更清楚了。他的視線一路滑過去，最後又折返回來停留在那兩把濃深的睫毛上，出了出神。

不算幼時，這是他頭一回同人躺在一張床上，可除去剛開始的緊張錯愕，這時所剩下的更多的則是一種莫名的安定。

謝椋玉總是給他這樣的感覺。

狄葉忍不住又靠近了點兒，剛閉上眼，忽然感覺身側動了動。

謝椋玉翻了身，睜開眼看着他，一雙眼睛沉沉的，“怎麼不睡了？”

他聲音輕輕的，眼睛卻像被攪動的池水，仿佛下一刻便要滿溢出來。

狄葉愣了一下，眨眨眼，說了實話：“…我睡不着，”他頓了一頓，放輕了聲音道：“大人，我吵醒你了嗎？”

“嗯，是吵。”

狄葉一下便自責起來，心說早知道剛才就安安分分躺着，這會兒好了，兩個人都醒着。

他這邊正想着，謝椋玉卻忽然地靠近了，一雙眼攫住他，唇角勾着笑，将掌心貼在狄葉胸口，“這裡，吵得很。”

掌心下，隔着衣料、皮膚，那顆心髒急促的跳動。

狄葉呼吸一滞，頃刻間便覺得臉熱起來，低着頭不敢去看謝椋玉，極力想按下這亂了的心跳，越着急他身體偏越是反着來，這下連他将自己的心跳聲聽得清清楚楚的。

謝椋玉一雙眼睛笑得彎下來，“還有呢，你方才盯着我許久，這是為何？”

狄葉這下是徹底紅了臉，支支吾吾半天，隻憋住一句：“…我不是故意的，隻是，大人，大人好看。”

“那…”謝椋玉垂着眼仔仔細細地打量他的臉，視線似有若無地落在狄葉的唇上，聲音輕輕的，卻莫名的像水一樣纏綿的很，“豈不是我也要看看你才公平？”

狄葉懵懵的擡了擡頭，被謝椋玉的目光燙了一下，驚覺二人此時的距離竟是如此之近，幾乎要連呼吸都交纏在一起。

這樣的距離，他本該要退後的一些的，可不知道怎麼的，這一刻他想的竟是想再靠近一些。

狄葉腦子一片混沌，謝椋玉卻忽然擡了手，替他攏了攏被子，“好了，睡吧。”

他話裡帶着笑音，酥人的耳朵，說完了也就後退了，好像剛才步步緊逼這樣那樣逗弄狄葉的不是他。

距離又拉開了，狄葉才能輕輕喘一口氣，捂着方才被謝椋玉的掌心貼着的地方轉了身，輕聲說了句‘嗯’，慢慢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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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是一夜沒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