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從哪個方面來說,最适合爬上去的是自己,可偏偏是秦绯說,一個臉部、胸部、腹部、腿部,幾乎全身有傷的人,并且他還是需要夜光星星貼紙在旁邊才能夠看清前方什麼情況的近視眼。
顧相以說這句話,是在跟他說,堅持不下去就放棄,可以從一開始就放棄,坐等救援,那樣子,沒有能夠及時得到治療的秦绯說有百分之八十的生命危險。
堅持爬上去,才有一線生機,在自己的眼中,是兩個人的生機,而在秦绯說的眼中,他好像不知道他自己好像快要死掉了,隻想着自己的腿,顧相以說的也是自己的腿,因為知道秦绯說的想法。
“我想過,如果你的腿因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不能動了、截肢了,你就隻能在我的身邊,現在我給你回應。如果這是意外,我會如此,但這是人為,你因為我受傷,我必須要保證你的安全。”秦绯說準确地逮住他的每一句話,并針對性問出來。
“你說,你不在乎你的腿被截肢。”
這個時候還想着自己的利益,并不在乎習以為常地隻有這兩個人了。
如果留下來、等待救援,秦绯說不會有生命危險的話,顧相以心甘情願截肢,但僅限于,“這一次。”他回答得從容規矩,也避免了接下來有可能發生的傷害。
“我不會有危險,他們不會讓我死的。”秦绯說吹一口氣,吹動了顧相以手裡輕輕握着的衣角。
顧相以懂他的意思,衣角被他吹動了,手被他吹涼了,衣服也給他放開了,看到他還在繼續吹,輕微地皺眉,“還有什麼問題嗎?”
自己的眼睛又不像秦绯說的近視眼,他很清楚的看到了衣服、衣服周圍,所有能阻礙到秦绯說前進的人和事物都沒有,他在為什麼停留?
“你拿上我口袋裡面的兩千塊錢。”
顧相以當他是為了減輕重量,照做,從他左右兩邊的口袋裡面掏出錢,放在自己牛仔褲的口袋裡面。千?萬?在顧家的錢都是億單位打底,不理解,但是會保證,“我不會弄丢的。”
“我不算很有錢,所以看重每一塊錢,你拿着我的錢,是我想給你的安心之物,我一定會回來的。”秦绯說說完之後,又想開口,被顧相以搶了話去。
“我知道,你會回來的。”縱使他不回來,顧相以也不會有被抛棄的感覺,抛棄?
顧相以沒有被任何人抛棄過,他有爸爸、父親,顧家,怎麼能說是抛棄,隻是他們每個人都有在乎的人、想要做的事情,隻有自己遊離在人群外,沒有被抛棄過,自然不害怕被人抛棄。
何況,這是個人的選擇,無權幹涉,顧相以已經想到了他不回來自救的辦法,以防萬一。
“隻要你當心就好,秦绯說,你可以放棄,如果你不甚摔下來,這一次我當你的肉墊。”有顧相以在底下,能給他一分勇氣就給他一分勇氣,目光、耳朵高度警惕上方秦绯說的動作。
很可惜,自己因為腿傷幫不到他,不過也不是不無用處,起碼可以借助越來越高的夜光星星,看清楚較亮的部位,及時提醒他,星星地攀爬,一點又一點的亮光被石頭釘在牆壁裡,形成了一道不算蜿蜒的道路。
顧相以不敢和他說話,怕擾亂他的思緒,這個時候,營造下面沒有人的景象,是對他最大的幫助,本人不這麼覺得,開口,“顧相以,跟我說句話。”
“嗯。”顧相以證明自己還在。
完了之後,再無話,秦绯說先開口,“能不能每一秒對我說一句話。”
“顧相以。”
“顧相以。”
秦绯說聽不到回應,沒有下去查看,加快了速度造階梯,快速度還沒有維持一秒,底下傳來了一道迷茫、悲涼的聲音,“我淋雨了,秦绯說,下來吧。”
不知道從什麼時間開始,顧相以被溫熱的血滴在了額頭,傷口随着秦绯說的動作,裂開了。接下來每過一分鐘,顧相以仿佛在下面淋雨,從小漸漸地變大,他不想再淋了,重新開口,“秦绯說,我想讓你下來。”
“繩梯,顧相以,有繩梯。”
繩梯?
幫人隻幫到一半,是吳晚期故意的嗎?
“你等着,我馬上回來接你。”
接下來的路程,不需要夜光星星貼紙了,月光就可以看清楚一個身影飛快地到達洞口,忙裡忙慌地消失不見。
顧相以給他三分鐘的時間,如果時間到達他還沒有回來的話,就開始自救之法。
一百八十秒。
一百七十九秒。
一百七十八秒。
……
一百秒。
九十九秒。
七十八秒。
五十秒。
四十秒。
顧相以冷靜地倒數,這不是難事,接下來也不會是難事,他不會因為孤身一人而感到悲涼,也不會因為身旁充滿了人而慶幸生活,他就是這樣子,做着普通人窮極一生也看不到的事情。
“三十秒。”
“二十九秒。”
“二十秒。”
來到這裡,用了快兩個小時的時間,回去找人的話,三分鐘的時間是在為難人,但顧相以也要自救,倒數最後一秒時,頭頂傳來聲音,是華鳴葉的聲音。
他用了多快的速度,找到了人。
是路上能成路标的血液,還是已經下山了,仍有星星點點的鮮血痕迹。
顧相以依稀記得,華鳴葉說了好多好多的話,醫生和護士也說了好多好多的話,他全部都沒有聽進去,隻顧坐在手術室的門口,自己的麻醉藥效都已經過了,治療秦绯的手術還沒有結束。
“嘟嘟……”
顧相以從口袋裡面拿出手機、解了鎖,即将要看消息的時候,眼睛放松下來,沒有盯着手術室的瞳孔都變形了的緊張與詭異感。看了消息、重新擡起的眸子無悲無喜,外表上無異樣,瞳孔開始了轉圈圈,能把人晃出血來。
‘今天有一群人來到童泰禾宮,男女都有,年齡差距不大,我混在他們的中間問了問,他們都是通過一個靈魂契合軟件的邀請來到童泰禾島。’
顧相以沒有立即查看軟件,多看了秦绯說一秒鐘,如果不是人兒現在在搶救,是一秒都沒有的,送他最後的擔憂。看似短暫、無法言說的普普通通的一秒,卻是顧相以從世界裡剝下來的極限。
顧相以低頭,點開秦瓊斯讓他們内測的靈魂契合軟件,後台有一則消息。
——恭喜您已經找到靈魂知己,我們将邀請您和您的靈魂知己上童泰禾島免費七日遊。
顧相以看到前半部分的時候冷哼了一聲,是沒有出現過的新的表情,有種丢失了别人也放棄了自己的高貴,看到後半部分立刻變化了表情,瞬間恢複平常的表情,沒有什麼能夠讓他的表情靈動,顧絡尤是其中之一。
秦瓊斯邀請匹配成功的人們上島遊玩,或許是真的在恭喜他們,增加用戶量,能說是一種吸引人的手段,前面說了或許,表明了還有很多種可能性。
顧相以不在乎他想做什麼,就沒必要去探究目的,選擇前往童泰禾宮,從一開始就很明确了,隻是想要一個人死亡的心純粹真摯。
顧相以訂了火車票和機票,又養了一個小時精神後,艱難地站起身,他很清楚,憑借着自己現在這副樣子,做不了什麼,也早已經想好,殺掉父親是一條久遠的路。他要做的不是等機會,而是抓住每一次機會,即使弱小無力,也要趕一趕前路。
“你想做什麼告訴我,我看你的情況,盡量與你一起,不能一起就交給我。”身旁一直守着的華風岸及時注意到他的狀況,勻速的話與動作跟一點一滴流逝的時間一樣,自然到悄無聲息、難以抓住就過去了,等反應過來,是覺得沒能好好珍惜、後悔的存在。
顧相以轉頭看向他,慢慢、緩緩地拒絕,“我要去童泰禾島,還請你在接下來短暫的日子裡,照看一下秦绯說。”把人交給素不相識的華風岸,很麻煩人家,但華風岸不會給人這種感覺,是的,他不會讓你有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