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在明年開春四月十九,是個好日子。”謝行瑾話裡聽不出情緒,好像來年成婚的與他沒有關系。“不得不說小皇帝這一記想的挺妙......”
“自然,陛下忌憚王爺多年終于能把這塊燙手山芋假以他人,何樂而不為呢?”賀彧接過話頭,似笑非笑地看着謝行瑾。
“賀二公子果然是個聰明人。”
那是!
“王爺,在下有個疑慮能否請王爺解答?”
賀彧望進那一雙冷眸,等着謝行瑾答話。
謝行瑾點了點頭示意賀彧問下去。
“王爺可否告知在下當年定遠王回京但沒過幾日便背上通敵叛國的罪名入獄,雖然此事今日全朝上下無一人敢提,但在下看來這其中定有内情……果真如此嗎,王爺?”
謝行瑾聞言笑了,“賀二公子果然聰慧過人!此事确有内情……”謝行瑾停住話頭沒有繼續說。
且不說賀彧與他在這之前毫無關系,他尚且不知賀彧是何立場。朝廷上盯着他這條命的數不勝數。身邊親信真心尚且瞬息萬變,他又為何相信面前之人。
賀彧面上不顯但心下早已了然:謝行瑾不信他。
“多謝王爺解惑。王爺不必擔心,既然婚約賜下,那在下便是同王爺一心。王爺所做之事賀某定會全力協助,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
“哦?如何?”謝行瑾眉頭輕皺,“直說便是。”
“那在下就直說了。”賀彧朝謝行瑾拱了拱手,道:“王爺這些年必定為了查清此事下了不少功夫,在下希望日後王爺有什麼線索能告知在下一聲,若是因為此事為賀家招來禍患,那在下也不惜這條命——”
“沒問題。”謝行瑾打斷賀彧,朝賀彧輕挑了挑眉。
賀彧此言說的毫不客氣甚至有點冒犯,他本以為謝行瑾會動怒,但是沒想到謝行瑾還挺哄着他的。
“王爺歸京已近三個月,可是發現朝中何人已經動作?”最大的心事已解決,賀彧便順水推舟問下去。
謝行瑾把玩着茶盞,摩挲着茶盞上的紋路,看着蕩出來的水波,答:“暫且沒有。不過大概也快了,平日多加小心。”
賀彧低頭暗自歎了口氣,心道以後日子可有的受了。随即又擡頭對上謝行瑾的視線。
謝行瑾在賀彧清亮的眸子裡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一時懵了。一道清潤的聲線傳來,溫柔含笑“此話也贈予王爺。還望王爺多加小心。”
賀彧起身朝窗邊走去,斂下眸子看着九生街。雪化了,露出青黑色的地面。
賀彧回身朝謝行瑾行了一禮,道:“時辰也不早了,在下先行告退。”
謝行瑾點點頭,放下茶盞也站起身,“賀二公子慢走,需要本王送送你嗎?”
“怎敢勞煩王爺。在下告退。”說着賀彧拿起架子上搭着的大氅往身上披,拉開門被吹來的一陣冷風凍了個哆嗦。
賀彧轉身想把門帶上,卻不料身後謝行瑾不知何時跟了上來,一襲玄色衣袍就這麼撞進賀彧眼裡,如果不避開定要撞進謝行瑾懷裡。
賀彧方才轉身太快又被突然出現謝行瑾吓到,第一反應就是後撤一步,但是他忽略了腳下的門檻,腳下踉跄。在賀彧與外廊親密接觸之前賀彧很想抓個什麼東西穩住自己。
抓門框?不行!太遠了夠不到!抓謝行瑾?更不行!
啊——來不及想了。
就這麼“砰——”的一聲,賀彧反應過來時已經歪倒在廊上了。
“啊......”疼......本少爺的屁股啊......賀彧還在緬懷自己受傷的屁股,廊内無人,自然也沒人看得見謝行瑾眼神中隻存在了一瞬的歉意和方才讪讪收回的兩隻手。
好在臘月天裡衣物厚實,賀彧緩了一會兒才擡頭抱怨似地看着謝行瑾,咬牙切齒地道:“你......有病嗎?”這一看不得了,賀彧驚悚地發現謝行瑾眼裡有幾分笑意。
你還好意思笑話我?!便更加了幾分惡狠狠,一眨不眨地瞪着他。
“咚咚咚——”遠處樓梯上傳來腳步聲,是昌樂和長生。
賀彧剛才撐着地的手卸了力,他不起了,等長生和昌樂來扶他。
長生跑過轉角便看見自家少爺倒在地上,仰頭看着平王。眼裡有幾分埋怨?埋怨!?
“二少爺!二少爺!”長生快步過去把賀彧扶起來,拂了拂大氅沾上的土,“沒事吧二少爺,可是與平王發生争執了?這好端端的……”
長生和昌樂不好直接對平王發作,便看着賀彧。長生不禁腹诽,不是談事嗎,這怎的打起來了?
賀彧拍拍衣服,對二人搖搖頭,“無事。是我自己沒站穩,與王爺無關。走罷......”說完又瞥了謝行瑾一眼,頭也不回地拂衣走人。
長生和昌樂見少爺如此,便匆忙的朝謝行瑾行了個禮,謝行瑾點點頭,二人轉身追着賀彧下去了。
昌樂抽空瞅了謝行瑾一眼,眼神有點奇怪。
門口,長生和賀彧等着昌樂牽轎子來。
長生是不是瞥一眼賀彧,但是又什麼都不問,又瞥一眼,轉回視線,直到賀彧受不了了。
賀彧把大氅往裡攏了攏,抱着膀順便用胳膊肘捅捅長生,幽幽問道:“你老看我幹什麼?有話就說—”
長生眸中閃過一絲擔憂,語速不由得加快,“二少爺,你真的沒有與王爺……嗯…打架?”
賀彧直接轉過身背對着長生,過了會兒又轉回來溫聲對長生道:“真的沒有,”拍了拍長生肩側示意他别擔心他,“我真的真的就是沒站穩被門檻絆了。啥事沒有。”賀彧轉了一圈示意他完好無損,能跑能跳,“别皺着眉頭,再皺就撫不平了——明明才十幾歲的年紀怎麼操這麼多心。哪次有事沒有跟你們說實話,不用太擔心......嗯?”
“是屬下多慮了。”長生終于把凝着的眉頭撫平,賀彧這才放心。
賀彧身邊大事小事都是他這兩個侍衛負責,現下也隻能安慰着。
“昌樂來了,走了走了,回府。這地兒凍死了。”賀彧也不管什麼主子下人,直接拉着長生朝馬車走。
謝行瑾站在窗側垂眸看着走遠的馬車,車輪在路上印下一段斷斷續續的車轍,延伸到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