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彧心下狐疑,來找謝行瑾的?但這副将看着不太靠譜啊……
長生與賀彧對了個眼色,賀彧示意沒事,長生便側身讓開院門。
“将軍請進,手下人初見生人有些防備,将軍見諒。”賀彧請陳燎落座,随即倒了杯茶。
陳燎大大咧咧得根本沒放心上,嘿嘿笑了兩聲,“無事,走的急沒帶令牌,若是王妃的人就這麼把我放進來了才是大問題。”
陳燎環視了屋内幾圈便收回視線,賀彧知道他這是在找謝行瑾,便開口道:“王爺一早便出門了,若是将軍不急便在這坐着等等吧,我讓人出去找找。”
“不是不是,”陳燎急忙擺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我不是——”
“真是你!你怎麼找來的這!?”不等陳燎說完話,門外昌樂氣呼呼地回來便擡腳往裡屋走,後頭的長生拽不住,隻能朝賀彧無奈地搖頭。
陳燎聽這聲音倒一點不氣,樂呵呵地起身朝昌樂對上視線,“你竟真是王妃的人!”
“你們……認識?”賀彧去到兩人中間隔開戰火。
“何止是認識……”昌樂說得咬牙切齒,賀彧聽了都覺一陣牙酸。
昌樂在長安沒跟什麼人結過仇,在荊州更是沒有,賀彧能想到的就是那夜昌樂回府沾滿草屑的衣服和亂糟糟的發。想到此,賀彧悄悄背過身去掩住自己控制不住往上擡的唇角,等笑夠了才轉過身來。
“呀,小兄弟,何時再來帳中坐坐?第二日你沒來總覺得軍中空落落的不實在。”明明欺壓了昌樂整整一日,陳燎卻半分沒有不好意思,反而吆喝着昌樂再與他一叙,不知是故意給昌樂吃癟還是真熱情。
“你!你!”昌樂見他的一腔怒意像一拳打在厚臉皮上,可他嘴笨不知如何嗆回去,喘着粗氣忿忿甩袖走了。
“我替昌樂給将軍賠個不是,昌樂平日沒管教慣了,日後我頂嚴加看管,請将軍看在我的面子上莫要怪罪。”
賀彧也不知他這面子值幾個錢,人家能不能看上。但願能賣個謝行瑾的面子……賀彧欲弓身行禮,還不等雙手交疊到一起便被陳燎虛虛扶起,擡頭便見陳燎朝他憨憨笑着,甚至笑得有些沒腦子……
“王妃使不得。昌樂這小孩挺好的,雖然嘴上不服氣但做事很踏實,方才我隻當他是真性情,嘿嘿……”
還真性情呢……昌樂想把你撕了看不出來嗎?
“真性情也不是以下犯上的借口,就事論事。”說着,賀彧便對着陳燎再行一禮,這一下倒是沒被攔下,但卻被陳燎側身躲過,是鐵了心不願承情。
陳燎輕呼出一口氣,自言自語道:“要是讓謝行瑾那家夥看見了非得扒我皮不可。”
見陳燎如此賀彧便不再執着,問道:“将軍此次前來可是有要事與王爺相商?”既然陳燎能找到此處,那便是謝行瑾告知的,那謝行瑾此次來荊州是與陳燎一起。
陳燎當然不能說自己是為了看賀彧才大着膽來的,隻能把謝行瑾拉出來,“是,不知是我來晚了還是怎麼,子欽人呢?”陳燎抻頭看了看院子,沒見謝行瑾的人影才松了口氣。
“将軍很急?若是急我便讓人出去找找,他應當不會走太遠。”
“不用不用,不勞王妃費心,末将在此等等便是。”
怪了……明明看神态急得很,怎麼一問就說不用,不必?
“聽将軍叫王爺表字,将軍與他很熟嗎?”
一說到這個陳燎就來勁,“嗯嗯,他算是與末将一同長大的,自他六歲到西北便一直住在末将家,論年齡他還得喚我一聲兄長!”
“原來如此,不過當真看不出來。”
“别看他現在一副不愛搭理人的樣,王妃不知道他小時候過年點炮仗被吓得跑了兩條街,回來的時候眼淚凍在臉上成了冰溜溜,抱着謝夫人不撒手!”
賀彧來了興緻,正好趁着謝行瑾沒回來多打聽一點,有關謝行瑾的糗事正經事聽了不少,也才從别人口中窺探到了謝行瑾不為人知的一小面。
二人笑作一團,陳燎雖為武将但說話卻十分生動,出乎意料的是他長安境地的官話竟講得如此熟練,與生在這裡的人聽不出差别。
賀彧好奇,“陳燎将軍的官話竟說得如此熟練,但聽聞将軍自小并未來過長安……”
陳燎話說多了口幹,灌上一口茶道:“這個啊,因為謝夫人……謝夫人帶着子欽到那個地方時就教了我很多,加上子欽多少能和我說上兩句話,久而久之便會了。”不知想到何處,陳燎霎時落寞,不似方才般輕快,眉頭也染上哀恸。
“……”
“哎呦,這又說哪去了……”陳燎看着地上打進來的陽光,岔開話題接着說起謝行瑾,“雖說我們那地兒講官話的不少,但講藏話的也不少,謝子欽的藏話說得那叫一個好聽,當時迷得人家小姑娘半天沒舍得走!有空王妃你可以讓他給你……”
“我有空,有何事要我做?”
一道溫潤好聽的聲音闖進二人之間,明明沒什麼威懾力但還是震得陳燎抖了三抖。
隻見謝行瑾背對着光斜倚在門框上,身材颀長,隔出分明的明暗兩界。一身黑衣又加之逆着光看不清他神色,但沒有半分森冷之氣。
陳燎暗道不妙,他就怕謝行瑾回來正好逮着他,随即斂了斂慌張的神色擡上憨笑,“你回來了啊,快來快來,”陳燎站起身讓開椅子,招呼着謝行瑾來坐,“正說着你呢,真巧!”
謝行瑾早就慣了他這瘋瘋癫癫的性子,還是倚在門口未動,隻是眼神投向一旁擰着眉的賀彧。
但也隻是一瞬。
陳燎忙活一通還不忘插空跟賀彧使了個眼色,賀彧見他擠眉弄眼地朝他打眼色,似懂非懂地開了口,“王爺,陳燎将軍有事與你相商,既是軍中的事妾身就不便打擾,先行告退。”
賀彧眼見自己話傳到了,起身往門外走,獨留陳燎一人在桌前嘴角抽搐渾身拒絕,臉色由紅變白,由白變綠再變成紅。
若是沒招惹謝行瑾還好,還能短短地說上幾句話,但今日偏偏不巧讓他聽見了,這逆光而來的姿态怎麼看怎麼像要來折磨他的!!
賀彧走到謝行瑾身側,溫聲道:“陳燎将軍一早就來了,來的時候到處找你看着挺急的……”
謝行瑾一聲哼笑,“他哪是找我,他是想躲我。”
見賀彧又要問,謝行瑾便從身後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油紙包遞給賀彧,堵住賀彧将開的口,“不過你不用管他,先去吃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