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冒起紅血絲的眼球悄無聲息地盯着蔔霧，随後一隻巨斧從屋内飛出，砸在蔔霧腳下的石磚上，巨斧嵌進四分五裂的石磚内，蹦出來的碎石片彈得蔔霧生疼，慶幸沒有彈進自己眼裡。

蔔霧知道這是對自己的警示，她連忙道歉，并趕回店裡拿了份奶油泡芙，氣喘籲籲地跑回仁愛街46号，将泡芙當做賠償放進了保溫箱裡，那門縫才合上。

給蔔霧累得都想歇業了，回到店裡就立馬刷刷地手寫一份招人啟事，貼在門口的營業牌上。

她坐在收銀台上，擦拭着自己在商業街裡淘到的水晶杯，準備出新品奶茶了，擦着擦着她突然就覺得這和現實世界好像沒什麼區别，她怎麼适應得這麼快，又想起在别墅裡的那幾天的地獄日子，苦笑了一下，對比那幾天，現在忙裡忙外的開店日常确實幸福了很多。

蔔霧對着鏡子，看着膚色變黃，人也憔悴不少的自己，有些心痛，這幾天對自己實在太差了，新店員快點出現救救她吧。

在她已經開始幻想自己不忙了就學習她感興趣的縫紉生活的時候，就聽見門口的風鈴被人略過發出的清脆的碰撞聲。

蔔霧擡起頭，露出笑臉，準備說聲歡迎光臨，看清那人的相貌，本能地站了起來，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那人手裡拿着從營業牌上撕下來的尋人啟事，常年陰郁的眼眸也因為見到她亮起來，少年昳麗的面容上挂起一抹青澀的笑容，借着從窗外透進來的日光，蔔霧看清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珠。

羊羊晃了晃手裡的傳單，漂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望向自己發呆的蔔霧，嘴角揚起的弧度不減，處于變聲期尾端還微啞着的嗓音，如同沁入細雨薄霧般的悅耳，“店長，我想學怎麼做蛋糕。”

聽見這話，還在發愣的蔔霧下意識地道：“……學徒沒工資，試用期一個月兩千，轉正最低三千，包吃住。”

聽見蔔霧機器人報幕般的語調，羊羊眼睛笑彎成月牙，露出微尖的虎牙，故作思考地沉吟道：“那好吧，我當學徒。”

風鈴又發出碰撞聲，這響亮的聲音終于把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蔔霧喚醒，她慌張地瞟過羊羊，看向門口，這次是真來客人了。是個穿着深綠色工裝，看着就很有氣質的姐姐。

那個女人狐疑地看一眼伫立在蔔霧旁邊容貌好看到有些妖異的少年，又看了一眼額頭冒汗的蔔霧，用常年抽煙有些沙啞的聲線道：“我要打包四份蛋糕，你推薦四個就行。”

蔔霧臉上挂着服務行業專屬的微笑，邊向女人展示蛋糕附加介紹，邊利落地拿出打包盒将确定要的蛋糕裝好，望了一眼還在看其他甜點的女人，蔔霧動作一頓，她的聲音有點耳熟，但她沒多想。

結賬的時候，蔔霧接過女人遞來的卡，剛刷完，準備還給她，就看見女人打量着自己，饒有興緻道：“我叫姚雪翠。”

聞言，蔔霧驚訝擡頭，姚雪翠？她突然就想通了什麼，有些結巴道：“你……你是雪，雪與翠？”

姚雪翠笑眯眯地點點頭，對這次的面基很滿意，蔔霧皮膚白白的，眼睛又黑又亮，很符合她的網名，蔔蔔兔，很可愛。

她擡起手，看了看表，沒時間聊天了，她接過蔔霧打包好的蛋糕，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道：“我還有事，來不及了，先走了，有空再聊。”

看着姚雪翠匆忙離開的背影，蔔霧有些失笑，她是不是忘了她想吃的黃油年糕了，可惜她走的時候才說自己是雪與翠，離開得也太急，沒來得及給她裝上黃油年糕。

蔔霧坐回收銀台，低頭記賬，好一會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是不是忘了什麼，猛地一擡頭才和被自己遺忘在一旁的羊羊對上眼神，他眉頭微蹙，眼神既委屈又幽怨，但還是乖乖站在原地不說話，等待她的安排。

蔔霧連連從收銀台旁邊走到羊羊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尴尬地笑了笑，“對不起呀羊羊，我一忙起來就太專注了，以後你就是我們店裡的學徒啦。”

羊羊眼底劃過一絲幾乎不可見的不悅，有人比他先來？他沒有顯露出來自己的嫉妒，道：“我們？”

她點點頭，想起向琪的話，眼眶有點發澀，“在你前面還有個前面，叫向琪，應該和你差不多大，很活潑的一個妹妹，不過現在不在了。”

羊羊看出了蔔霧的難過，并沒有追問下去，而是轉移話題：“那我該做些什麼？”

“不急，今天提前打烊，我先準備一下東西。”蔔霧邊說，邊拿起紙和筆，刷刷地寫着一些東西。

蔔霧手上的動作不停，擡眼看了眼握着傳單還傻站着的羊羊，道：“坐吧，站着多累。你怎麼把傳單撕下來了，我還想多招一個人呢。”

羊羊笑了笑，“有我就夠了，我很勤快的。”

蔔霧對他的态度很滿意，剛好東西也寫完了，她把寫完的紙還有筆遞給他，有些不好意思，這東西在這個怪異的小鎮裡顯得有些幼稚，道：“看看吧，沒問題的話就簽字。”

接過紙筆，羊羊從頭到尾看了一眼，遲疑道：“這是勞動合同？”

蔔霧點點頭，眼神躲避，尴尬地笑笑。

羊羊沒有猶豫，很認真地在乙方那欄簽下自己的名字，如同在婚約上簽字般莊重，最後一個筆畫收尾，遞給蔔霧。

蔔霧看着那和字的主人一樣清俊好看的瘦金體，對比起旁邊自己的小學生字體，有被打擊到。

李祠昇，是羊羊的大名。

蔔霧永遠不會告訴李祠昇，當時自己是想不起來他的名字，又怕他知道自己記不得他的名字會生氣，才想到勞動合同這個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