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時候曾經被“神隐”過一段時間,用你母親請的神婆的話來說就是丢了魂,你的靈魂曾經離開過你的身體去往另外一個世界,但好在最後還是回來了,你還記得當你的靈魂回到熟悉的身體裡,你緩慢地睜開眼睛,你的母親激動地抱住你,連連說:“太好了,你終于醒過來了。”
那個時候你的母親還有你其他家人都光顧着高興,卻沒有想到你雖然回來了,但丢了魂的後遺症也逐漸顯現,先是學校裡欺負你的壞孩子都會被看不見的力量提到半空中,好幾個壞孩子因此還吓得尿了褲子,等再落在地上就哆嗦着跑遠了。
這樣的事情有個一次兩次還可以用意外來解釋,等積攢的次數多了,就逐漸朝着靈異事件的方向發展,那些被吓壞了的孩子家長也找上門來讨個說法。
“你的孩子是不是搞了什麼歪門邪道咒了我的兒子啊?!”
“我們女兒那麼善良絕對不會那麼做的!”
那陣子幾乎每天你的家裡都被各路家長圍得水洩不通,你躲在房間裡,但他們吵架的嗓門那麼大,房門的隔音效果又那麼差,你坐在地闆上,雙手捂住耳朵,眼淚順着臉頰滑落,你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偏偏會成為那個倒黴的小孩,你明明怎麼看都隻是個普通的孩子。
但為什麼……這種事情會發生在你身上呢?
你無聲地哭泣着,因為哭得太厲害,你的大腦都有些缺氧了,恍惚間你隐約感受到一雙手托起你的側臉,擦去你臉頰上的淚水,動作輕柔,你伸出手嘗試抓住對方的手,但是抓了個空,這讓你更加難過了,你磕磕巴巴地說:“既然你對我沒有惡意,你為什麼……不能從我身邊離開呢?”為什麼要一直纏着你呢?
沒有任何聲音回應你的問題,唯一的回應是那雙看不見的手繼續擦拭你的眼淚。
後來你的雙親又帶着你搬家轉學,這樣的事情發生的次數也在減少,但與之對應的是你少得可憐的朋友,你的雙親也知道這件事,因此在高考結束後,他們就小心翼翼地問你有什麼安排,你說:“我要去參加同學聚會。”
聽到你那麼說,他們高興極了,“真的嗎?那也挺好,有些玩得不錯的朋友也可以和她們交換聯系方式。”他們高興之餘還有些擔心,害怕你會不合群,又害怕那些同學聽說你過往的傳聞,但他們沒有在你面前表露出擔心的一面,而是一直保持笑容,就連送你去到聚餐的餐廳時也是笑着的,“祝你玩得開心。”
你整理一下頭發,對他們揮揮手然後就轉過身走向餐廳。
這次的聚餐比你想象的還要愉快,大家都在讨論填報志願的事情,你還沒有想好,還算熟悉的朋友問起來,你就說:“我不太清楚。”
“去北方吧?不然我們就要一直待在南方了。”不知是誰這麼說了一句,引得其他同學紛紛附和,你的問題也就這麼一筆帶過。
在聚餐快要結束時你走到餐廳門口正打算給雙親打電話讓他們來接你,這時候一位平常不怎麼打交道的男同學走到你身邊,他的笑容腼腆,“其實我已經關注你很久了。”
你聽到他那麼說,隻是一個開頭,他眼裡倒映出你的面容,你的神色頓時變了,“不,等一下——”
你這話不是對這男同學說的,而是在對其他的東西說的,是對那些纏繞在你身邊無形的東西說的,你為了阻止它們甚至還伸出了手,但是無濟于事,站在你身邊神色腼腆的男生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臉上毫無血色,他蒼白的嘴唇嗫嚅着,“那是什麼東西……?”
無形的力量将他的四肢扭曲,你驚恐地尖叫出聲,“住手!快給我停下來!”
那個男生就如同玩偶一樣被扭曲成詭異的姿勢,但好在你這次阻止得還算及時,不至于讓他骨折,隻是他在掙脫束縛以後眼球震顫着看向你,“你,我,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的嘴唇一張一合,差點就要說出“怪物”這個詞了,你向前一步,“我很抱歉,你還好嗎?”
“不要——不要靠近我!你,你離我遠一點!”那個男生的雙腿都在打顫,隻見他一連後退好幾步,踉跄着跑走了,你低下頭,本以為這場散夥飯會為你的高中生活畫上一個圓滿句号的,但到頭來還是被毀了。
你深吸一口氣,眼淚不争氣地從眼眶裡滑出來,你壓抑着哭泣的聲音,柔軟卻冰涼的無形雙手捧着你的臉頰,擦去你眼角的淚水,你無法看見纏繞着你的怪物,但你知道它不會傷害你,可即便如此你也不會感到慶幸,你的心裡泛出沉重的無力感。
“如果你那麼讨厭我的話,那就幹脆殺了我吧。”你隔着朦胧淚眼看向前方,那裡空無一人,但你知道那怪物肯定在盯着你看。
它聽見了,它替你擦拭眼淚的動作都停下了,你扯了扯嘴角,就好像是以此成功報複了對方,盡管你那最後的同學聚會還是被鬧得一團糟了,但至少你現在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
等你回到家,你的雙親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交換一個眼神,什麼都沒有說,刻意地沒有提及同學聚會的事情,反而問起你大學志願的事情,你皺着眉,想起上次在留學講座上收到的宣傳手冊,你移開視線,不想去看他們的眼睛,“我想出國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