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坐在高位看着他。居高臨下。
床上躺着一個人。
昏暗的床幔影影綽綽。籠罩着床上的人,那是一個正在沉睡的少年。
他的膚色很白,全身陷在舒适柔順的深色被子裡,寬大的床顯得他很單薄,顯現出一股年少人的脆弱,五官輪廓因為完全沉睡,而透着安靜的精緻漂亮,手指蜷縮,搭在臉側,露出一截冷白瘦削的手腕。
光看外貌,他值得奚京祁一切的稱贊,在奚京祁看來,他也很纖弱 。
但是奚京祁知道,睜開眼睛,他漂亮的眼眸裡是一股倔強的利落鋒利,看起來更像是堅硬的匕首。
奚京祁點着煙,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夾着,眼睛卻始終盯着面前的人,零星幾枚煙蒂,殷紅的眼,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吸,神情是考究的,透露出一股審視。
一種,像是天生有一根骨頭在撐着他的人。
床頭暖色暧昧的燈光斜斜地打下來,面前的人年輕漂亮的身體被光影分割,一半是隐在暗色裡,一半曝于他人眼下。
微妙的,形成了奚京祁目前對他荒謬而對立的感覺。
一面,奚京祁因為那些古怪的夢,癡迷他的身體。
一面,在奚京祁面前,這完全陌生的身體不同于他的夢境,是一個現實裡完全陌生而新奇的人。
他在想,要不要這樣做呢?
其實對奚京祁來說,如果要婁晗這個人,他大可以有一百種一千種手段,不必這麼直接粗暴。
粗暴代表着物品易碎。
特别是,看少年的性格,不像是會簡單地接受他的擺布。過剛易折的道理,他不懂嗎?
雖說強權之下,說不定會和他硬碰硬,來硬的,諒他再怎麼努力,都碰不過,但是人命畢竟脆弱。
奚京祁要是真喜歡他,他應該害怕人會碎在自己手裡。
但是,奚京祁他冷酷地想。
他不在乎。
說到底,他不在乎。
他是什麼樣的人,婁家還沒有人體驗過。
但是對于婁晗來說,他馬上就會知道了。
其實面前的少年對他來說也就是陌生人而已,他對這個人的渴望,完全是來自夢境。說實話,奚京祁在找到他以來,對他的接觸少到可憐,完全是因為夢境。
他能不能像夢境一樣讨好自己,讓自己喜歡,那還更就很難說。
所以,這個東西碎不碎,對他來說根本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是他現在就想要立即得到這個東西,他渴望立即體驗到夢境到那種感覺。
爽了,估計會直接把人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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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晗睜開眼。
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他感覺自己的頭依舊暈暈沉沉。
面前有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在打量自己。
終于掙紮着讓眼前的視線清晰起來。
首先第一眼,面前的人看上去很高,這是一個很有壓迫感的年輕男人,正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婁晗。
婁晗背光,除了面前這個人之外,看不清周圍的場景,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一種情況,不知道他在哪裡。
但可以預測到,這一切是多麼的詭谲。
面前的人明明是他“溫柔可親的鄰居”,但是現在,卻以如此冷酷的形象,出現在他的面前。
奚京祁向他走過來。
婁晗大約是真的睡懵了,看到這一幕,他沒有意識到現狀,更沒有意識到奚京祁要幹什麼。
他隻是傻傻地看着奚京祁。
他第一時間就在想,小京到底要幹什麼啊。
之前婁晗沒有如此注意到,現在卻發現奚京祁外表氣質溫和,溫文爾雅,但瞳孔深處是冰冷的。
他身材高大,身高腿長,成熟男人和少年的體型當然不可以相提并論,甚至可以說,奚京祁看起來就比他強大許多。那種雄性之間天然的争鋒相對使婁晗本能難受。
如果說,婁晗是一把精緻的匕首,那麼奚京祁就是一座山,匕首和山怎麼可能相提并論,又怎麼可能撼動山?
婁晗想起現在是什麼情況了。
婁晗今早起來,去婁家那寬敞明亮、裝修得極盡奢華典雅的餐廳吃早餐的時候,正好看見了婁子闵在餐台揉着自己宿醉一晚、好似沒有洗過的臉,估計是特意在那裡等着自己。
婁晗淡定地走過去。
和婁子闵短暫地任務書的一些細節問題。
具體的東西,不方便在那裡說。
正巧婁子闵要帶他去見見他昨晚說過的——那個他公司的死對頭白少。
他們和昨天的那些人一起到了那個酒吧。一群人在酒吧歡快的搖滾樂中,進了一個包廂。但是到了那兒,婁晗發現那個和婁子闵一樣的二百五白少,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種眼神就像是他第一次出現在婁家的客廳,然後婁家的三叔、四姨各種長輩們看他的表情一模一樣。
婁晗感到不對勁,正要尋問婁子闵他這個對頭怎麼回事的時候。
婁子闵大喊怎麼隻有服務員,經理那老家夥怎麼沒有像往常給他叫幾個人。
公子哥花天酒地的臭毛病。
婁晗沒多想。他喝了口酒吧裡的牛奶。
昨天那些也算是他的兄弟姐妹們還在呢。
可是婁子闵走之後,他就發現自己頭暈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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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憶的最後一刻,就是那個白少站起來,對着門口,詭異的凝滞了一下,然後顫顫巍巍地說:“奚哥,人在這裡了。”
記憶回籠,婁晗說不出來話來了。
也詭異地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