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寬大的院落,镂空的金色大門兩旁挂着火紅的燈籠貼着對聯,林家别墅到處張燈結彩迎接新年的到來。
昨夜的大雪到早晨還沒停,四處白茫一片,雪花飛旋狂風呼嘯着,冷空氣像刀子一樣劃着皮膚從寬大的衣襟鑽進去。
江羨好站在院裡,瘦小又單薄的身量穿着不合身的棉衣,胳膊上别着的黑底孝字猶外惹眼。
“不拿下來不許進屋,大過年的晦氣死了!”
喬湘敏揚着下巴站在門廳前,帶着幾分刻薄的頤指氣使,彰顯着她在這個家裡的絕對話語權。
女孩稚嫩的臉龐被凍的發紅,嘴唇不受控制的哆嗦着,長而濃密的睫毛上挂着冰霜沒一下像羽翼扇動,一雙黑白分明的圓亮眼睛澄清透亮。
片刻後,倔強的挺直腰闆偏過頭。
對面談家的門口又停了輛豪車,車上下來了個小女孩,紮了兩個燈籠小髻穿着紅色小洋裙,粉雕玉琢的像挂曆上的年畫娃娃。
一溜煙兒的跑進院子裡,被來接的兩位老人抱起來,歡愉的笑聲頓時傳響在空中。
“是小叔車開的太慢了,才讓爺爺奶奶等了這麼久。”
談沐恩一進屋子就開始撒嬌,抱着談琛華和鄭荟扭起來。
“是麼?”
随後進來的男人身姿頃長挺拔,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将脫下來的外套遞給傭人,走到談沐恩面前:“那你把口袋裡吵着要買的巧克力還給我。”
談醒之手指戳了下她額頭,笑着站直身子,餘光不經意的瞥向窗外。
對面林家院子裡的女孩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開始跌坐在雪地裡。
無助的抹着臉上的雪花,四肢被凍的有些僵硬,正慢吞吞的爬起來。
林家的事,談醒之雖不住老宅但也有所耳聞。
林冠清結婚前的一筆風流帳。
若不是那女人重病托人聯系,林冠清不會知道自己還有個女兒。
起初喬湘敏也大鬧過一陣,可她身子弱一直沒孩子,女人過世林冠清就将女孩給接回了家。
談醒之和談琛華到書房談事情,等出來時屋外大雪已經停了,陽光透過稀疏的樹枝照的雪地泛着瑩光。
林家院子裡的女孩也已經不在。
稍晚一點的時候林冠清回來,沒會兒走來按響談家的門鈴問起:“醒之,有見到我家那丫頭嗎?”
“孩子不見了。”
——
江羨好又冷又累,在雪天裡走了好久才終于到了一處老破小的連排房子,她站在一扇生鏽的鐵門前停下。
從棉衣的内口袋裡掏出鑰匙開了門,屋裡一股潮黴味,陽光也霧蒙蒙的透進來,好似空氣裡都飄着灰塵粒。
一切都還是她幾天前被接走時的樣子。
肚子咕噜噜在叫,江羨好走到廚房記得冰箱裡還有媽媽在世時包的水餃。
她拿出來煮好,端着盤子趴在桌上一口一口吃着,熱氣薰得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落在湯裡。
門突然被敲響,江羨好吓了一跳,抹了把眼淚站起身去開門,透過生鏽的鐵門擡起頭。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談醒之。
他穿着一件深咖色的大衣内搭着黑色高領毛衣,五官深邃利落分明,卻又柔和的不顯張揚,溫潤幹淨的一雙淺棕色眼睛在聽到門響動時看了過來。
江羨好心頓時懸了起來,眼眶還紅紅的抽噎了下,手指緊緊掐着虎口一臉緊張又防備的看着他。
“你是誰?”
談醒之掃視了一圈,屋裡冷嗖嗖的像哪裡滲着風,背陰的房間陽光簡直少的可憐,剛過下午就昏暗的到了已經要開燈的程度。
視線又重新落到她身上,她瘦弱的幾乎有點營養不良的樣子,彎下腰與她平視聲音溫和的回複。
“我叫談醒之,是你在瀾景别苑的鄰居。”
小姑娘眼睛眨了眨:“是他讓你來找我的嗎?”
他?
談醒之嚼着這個字眼,驚訝于她對林冠清特殊的稱呼。
“嗯。”
江羨好想了想,小手胡亂的抹着眼角臉頰:“那你等我一下。”
她轉身跑進廚房,再出來時手裡多了一個透明玻璃杯,走到廳裡祭拜的香台前,小手攥起一把把香灰塞到瓶子裡,直到裝了半滿才停下。
談醒之不解她的舉動,但也沒多問:“好了?”
她點點頭。
談醒之抽了張桌上的紙巾彎腰仔細的把她手上的香灰擦幹淨,牽住她冰涼纖細如柴的手,微微笑着。
“走吧。”
車子停在林家門口,談醒之領着江羨好進屋。
林冠清心急如焚過來想牽她,卻被她躲開直直朝屋裡喬湘敏的位置走。
背後林冠清還在和談醒之寒暄道謝,江羨好已經站在茶幾前,在喬湘敏的注視下把裝着香灰的瓶子不聲不響的放在桌上,揮開她面前精緻的下午茶。
“這是什麼?”喬湘敏怔愣。
她平靜毫無破綻,故意扯謊:“我媽媽骨灰。”
平地一聲雷,頓時驚響四座。
“江羨好!”
“好好!”
談醒之也意外看過去,女孩撐着胳膊故意露出孝袖,明明瘦弱的一推就倒卻是骨子裡帶來的倔脾氣。
毫不怯懦,一字一句:“我媽媽才不是什麼晦氣的人!”
——
除夕當天,喬湘敏一早來談家拜訪,喜笑顔開洋洋灑灑聊了不少,卻在說到江羨好時抹起了臉。
說她性格古怪偏執不好教育,安排到了瓊華中學那樣的私立學校怕融不進去,希望談沐恩能夠幫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