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宮的寂靜被高亢的尖叫打破。劉嬛被吓得一哆嗦,不小心放跑了秦先生。她今天準備的衣服是一套紅紅火火的唐裝,領口和袖口有着俏皮的毛毛,秦先生若是穿上了,肯定像賀歲紅包一樣讨人喜歡。罷了,今日且放他一馬,明天再試試。
陸陸續續又有驚呼、尖叫聲音傳來。混亂來自陳阿嬌居住的正院。于情于理,劉嬛得去看看。劉嬛大步流星的走向正院。其實用不着這麼着急,既然他們有醒來的機會,還能叫出聲,想來沒多大危……這啥啊?!
陳阿嬌花團錦簇的院落,生着無數高大挺拔的竹子。它們主幹彼此穿插,葉子搭着葉子,構建厚重的牆,編織成密不透風的網,将院子裡的一切掩藏。它們還在向外擴張。一簇簇竹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鑽出土壤,長成耀武揚威的竹。
宮人們像被驅趕着的家畜,尖叫着,亂哄哄到處跑,又不知該去哪裡,隻能沒頭蒼蠅似的亂撞。
竹子?很難不讓人想起被燒成了大号爆竹的楚服。
劉嬛并指成刀,劈斷了擋路的竹子。竹子應聲而倒,斷口猙獰的撐着——強度不比普通的竹更強,也沒有特殊的氣息。似乎除了生長速度快得離譜,這就是普通的竹子。
劉嬛一路劈砍,一路前進,實在無處下腳就雷火開道,噼噼啪啪的,終于來到陳阿嬌的寝殿門口。一路上,她救了好幾個被困的宮人。他們多是被瘋長的竹枝卡住,還有一個倒黴蛋被竹枝挑着衣服,挂在半空。他們受到了極大的驚吓,受了點兒傷,終究沒有性命之憂。
陳阿嬌的寝殿内同樣橫七豎八的穿插着許多竹子,隻密度比外面的小些。它們頂開磚石,穿透牆壁,粗暴的将整個寝殿分割。
寝殿深處,傳來驚恐的尖叫與哭泣。是陳阿嬌和她的貼身侍女。她們在一個小小的角落,幾個人抱作一團,被竹枝卡着,動彈不得。
劉嬛折斷竹枝,放她們自由。在最裡面,她挖出了陳阿嬌。
陳阿嬌被保護的極好。她的身上沒有一點兒傷痕,隻是寝衣淩亂,沾染了些許塵埃。她的精神很不好。隻見她神情呆滞,目光空洞,口中喃喃自語,似乎在說什麼“楚服來了”。
很好,判斷的很準确,以後不要判斷了。
陳阿嬌癱在地上,好像成了軟體動物。劉嬛後知後覺,與此身的母親相處真是麻煩。若是别的什麼人,她早就倆大耳刮子上去,幫他醒醒神了。
還好,此處還有能動彈的活人。
“你們扶她出來。”劉嬛對同樣飽受驚吓的侍女說。
侍女們唯唯應諾。作為陳阿嬌的貼身心腹,她們是極其厭惡不服管教的劉嬛的。這不僅是陳阿嬌的政治正确,還因為,被惹惱的陳阿嬌,真他娘的難哄!
此時此刻,冷冰冰小公主,真是讓人安心的存在。
徹底癱軟的陳阿嬌是扶不起來的。侍女們将她拖死狗似的拖了出來。高高在上的大漢貴女,也不比犯錯受罰的宮人高貴。
劉嬛領着侍女原路返回。被暴力劈砍的竹子的空位已經被新的竹占領。被雷火轟開的洞還維持原樣。雷火雖好,容易引發火災。看着滿院竹枝,劉嬛心中升起隐晦的念頭,不想一把火将其焚燒殆盡。是以,她依舊以暴力劈砍為主,硬生生開出一條通往院子外面的道路。
出了院子也沒好到哪去。就這麼一會兒,竹子已經攻占了更廣闊的疆域。不隻是陳阿嬌的主院,鄰近的院落也遭了災。
劉嬛幾人繼續往外走。終于找到一塊未被竹子占領的空地,她們暫時停了下來。拖着陳阿嬌的侍女似乎力有不逮,手上一松,陳阿嬌狼狽的摔在地上。
——肯定是不小心,沒有任何私人恩怨在裡頭。
此處還有其他避難的宮人。他們自以為不着痕迹的窺視着幾人,恐懼又羨慕。
要劉嬛說,此時此地,最勇敢的當屬陳阿嬌。她視一切詭異于無物,隻不停的叨念着“楚服”。想來那些鬼鬼祟祟的宮人也是這麼想的吧。
劉嬛捏着陳阿嬌的下巴,強迫她擡起頭。隻見這位驕傲的大漢貴女目光直愣愣,臉上恐懼與瘋狂交織,一張還算不錯的臉扭曲的不成樣子。
“楚服!楚服她來了!她來報複我了……賤人!膽敢欺騙本宮!……還敢出現在本宮面前……不!不是我殺的你,楚服……”陳阿嬌一會兒哀求,一會暴怒。她努力掙紮,卻始終掙不開劉嬛的手。
“楚服沒來。它隻是發芽了。”劉嬛試圖與陳阿嬌講道理。
說起來有些尴尬。劉嬛打詭十分順手,殺妖卻是頭一回。詭物沒有實體,死了當場消散,幹幹淨淨,絕不污染環境。妖怪是有實體的。當日劉嬛燒了楚服爆竹,沒仔細檢查,直接走了。如今,楚服留下的“種子”生根發芽,茁壯成長,給寂寞的長門宮帶來了好大熱鬧。
陳阿嬌自然是什麼都聽不進去。她隻會不停的叨念着“楚服”。
再問一遍,當年的劉徹,有這麼讓陳阿嬌念念不忘嗎?
如今的長門宮,何處可安身?
小公主的院子自然是極好的。宮人們遠遠的瞧見竹枝向小公主的院子伸展,被雷光折斷,失去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