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奇怪的詭物能扛過詭域數十年的同化，想來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劉嬛想了想，還是将他放了。不然呢？撿回去一個反秦義士，長門宮怕不是要炸了。

在詭域中耽擱得久了，回到長門宮時，劉嬛與李斯走了個頂頭碰。

李斯要去參加廷尉的學術會，研讀名家新作，讨論足以驚動廷尉的案件，探讨現行律法的合理與缺憾。他或許能影響到張湯的決策吧。可是，那和他李斯有什麼關系？他沒有官職，沒有俸祿，沒有親族可以被蔭庇，甚至還得小心翼翼的藏起自己的姓名。幕後黑手的那點兒爽感，真的能抵消加班的煩悶？這是什麼天生打工聖體？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劉嬛始終覺得，李斯行動時，上半身和下半身有種割裂感。她真誠的建議：“你向衛公借一匹馬吧。我再燒一輛車給你。”

李斯疑惑的看着劉嬛。

“不可以嗎？祭祀給先祖、神明的器物，能不能被收到？你們應該都沒機會嘗試吧？”劉嬛說。長門宮的這幾位，都被史書認證的絕嗣了。

李斯無語半晌。不知想通了什麼，他興緻勃勃的說：“秦先生愛紛奢，你給他獻祭些華美的器物吧。獻祭并非簡單的焚燒，有許多繁瑣的禮儀。要學嗎？”

劉嬛眨了眨眼睛，熱情的說：“好啊好啊！”

于是，李斯今日不出門，劉嬛也不去睡覺。他們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忙碌起來。皇室規格的祭祀一時半刻弄不出來，民間簡單的祭祀，還是很好弄的。李斯文采飛揚，飛速完成一篇祭文。劉嬛尋了秦先生死活不穿的衣服做祭品。

開整！

忙活半天，回到劉嬛自己的院落，秦先生和衛鞅已經在院子裡等待逃課的學生。被投入火中的祭品一件件出現在秦先生身前，從紅包唐裝到過分強調腰身的僞漢服。最上面是一打四角内褲，顔色還是風騷的基佬紫。它們看着與普通的衣物似乎沒有區别，又隐隐透着缥缈的質感。

衛鞅悄無聲息的落在坐席上，躲在桌案的陰影裡，假裝自己是一顆無知無識的蘑菇。

劉嬛不顧秦先生的黑臉，一蹦三尺高，興奮的說：“成功了！耶！”

李斯稍稍矜持了些，隻含笑颔首，道：“大善！”

“你們做了什麼？”秦先生沉聲道。他手握一卷帛書，過分用力的手指令絹帛變形。那似乎是李斯新寫的祭文。

“詭物原是活人褪去肉身後的無形之物。你們本事不凡，才能如常人般，為人所知所感。我猜你們穿活人的力氣，要多消耗許多力氣，所以嘗試把衣服祭祀給你。看起來是成功了。”劉嬛一副“我都是為你着想”的體貼模樣。

“阿嬛不懂祭祀。我指點一二。”李斯謙虛的說。

秦先生盯着兩人，一言不發，壓迫感十足。

劉嬛與李斯不為所動。

秦先生拂袖而去。

劉嬛走到那堆衣物旁邊，好奇的戳了戳。她的手指穿過它們，什麼都沒碰到。

矜持守禮、不會亂動他人财物的李斯和衛鞅也湊了過來。他們也碰不到那些衣物。

劉嬛想起，曾跟着長輩給逝去的親人燒紙。燒紙前要畫個圈，燒的第一張紙寫着親人的名諱、墓地的地址。據說這樣，孤魂野鬼就搶不到了。為免孤魂野鬼惱羞成怒，為難親人，還要在圈外面燒幾張紙打發它們。

“此為有主之物，旁人不可強奪。”劉嬛摸着下巴，說。

“所以，秦……秦先生不自己拿走，這些就隻能擺在這裡了？”衛鞅意有所指的說。

“普通人能看見它們嗎？”李斯若有所思。

一人二詭看着那一打基佬紫大褲衩，覺得事情有意思了。

片刻之後，他們紛紛想起，自己忘記了重要的事情。

李斯和衛鞅都與張湯有約，與儒家董仲舒的決戰就在今日。堵上法家的榮耀，他們絕不能遲到。劉嬛說自己與衛長公主約好，要趁着董大儒有事，探望閉門讀書的霍去病。

隻一瞬間，整個院子空無一人，連個詭影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