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跟朕要錢?”正窩着火的劉徹把眉頭擰緊,不悅的說,“果然是館陶的後人!一樣的貪婪!還真以為朕離了她不行?!”發了一頓火,劉徹盤算了一番,發現了華點。
養在宮中的皇子公主,日常的花費,由少府安排,再由各自的生母養母打理。劉嬛出生時,劉徹恨不得沒有這個女兒,直接扔去長門宮了事。皇帝的态度代表一切。少府哪敢多管閑事?陳阿嬌能活的有模有樣,是因為她有個好母親。劉嬛能活下來,是她天賦異禀,是長門宮宮人害怕妖邪報複,是李斯送貨上門,可不是因為皇帝給的多。
這麼一盤算,劉徹發現,原來他真的沒養過這個女兒。
畢竟是皇帝當兒子養大的寵臣,霍去病敢說一句公道話:“若是花費些許銀錢,便能詭物不侵,從高祖到先帝,都會笑醒的。”
劉徹臉上更挂不住了。他指着霍去病,氣急敗壞的說:“你小子諷刺我,是不是?她劉嬛從小到大花的錢,不都是少府的錢,是朕的錢?”
按照這個邏輯,所有皇家産業的維護費用都是由少府負擔。皇家産業裡一切活物,不管是皇親國戚,還是侍女宦官,乃至草木鳥獸,都是皇帝養的。哪個公主是這種待遇?大漢還沒亡國好麼。
把皇帝怼到啞口無言沒意義。霍去病此時隻是個傳話的,不是剛直不阿的谏臣。他沉默的看着劉徹,等皇帝哄好自己。與劉嬛有關之事,劉徹總能很快的哄好自己。霍去病不知道,他此時的神色,與劉嬛有幾分神似。
皇帝給的,旁人要感恩戴德的接着,皇帝沒給,誰也不能主動讨要。劉徹大權在握多年,早習慣了這樣的套路。劉嬛反其道而行之,讓劉徹好大沒臉。皇帝惱羞成怒,發洩一下情緒,就打算罷免兩個少府的屬官,把此事揭過。他一擡頭,瞧見了霍去病的神色,心頭又是一陣惱火。他敲着霍去病的腦殼,不悅的說:“沒事兒少和劉嬛混,好的學不會,淨學壞的!”
霍去病好像突然被打的家養老虎,一臉的懵逼。
皇帝一切的惱怒似乎都随着往霍去病頭上的一敲流失殆盡。劉徹平靜的招來少府,斥責他禦下不嚴,竟敢克扣公主俸祿。後面的事不用皇帝吩咐,知情識趣的少府會找個份量足夠的背鍋俠,把“克扣”的銀錢加倍補上,帶上出氣筒,天黑之前送去長門宮。
劉徹又招來太常,讓他備好公主的車架,明天一大早去長門宮接人。态度要恭敬,“見公主如見朕”。太常不知皇帝剛發了火,此刻心裡可能還憋着氣,隻道陳公主受寵,連衛長公主也比不過她。想一想,很合理呢。陳公主之事,太常是朝中為數不多的知情者。這麼一個能駕馭詭物的小公主,可不得供起來。
前一刻怒火中燒,後一刻平靜的處理政事——霍去病不是第一次見劉徹堪稱逆天的情緒管理。他依舊覺得皇帝身上有着濃濃的割裂感,讓他渾身上下毛毛的。
下午,少府押着膽大妄為的官吏,拖着公主的俸祿,來到了長門宮。身為皇室的大管家,少府知曉長門宮小公主的不凡之處。即使事先知道,望着那不正常生長的竹林,以及時不時閃過的電光,少府依舊滿心敬畏,膝蓋發軟,想要三拜九叩,大禮參拜。
三拜九叩之禮,若叩拜的不是皇帝,就隻有祖先、神祇受的起了。
劉嬛不知道,相貌端正、神色恭敬的少府,在心裡搞起了封建迷信。補足的俸祿收下。膽敢克扣公主俸祿的官吏?懂的都懂。劉嬛不打算陪他們玩什麼君臣默契,官場潛規則,讓少府把人領回去,别來煩她。
第二天早上,太常帶着華麗的車架,恭恭敬敬的來迎公主,給足了劉嬛面子。
劉嬛騎着逐風,繞着太常的隊伍轉了好幾圈,饒有興緻的欣賞了漢代公主出行的那套行頭。在太常不知所措的時候,她騎馬先行一步。
——看過民俗表演,花車遊街,日常出行,還得是飛機高鐵啊。
看着詭馬直沖宣室,旁人視若無睹,劉徹已經心梗不起來了。本來他還想表演個降階相迎。算了吧,看她橫沖直撞的樣,懂得什麼是降階之禮嗎?
此處某個荀子門徒表示不服。
宣室中除了日常背景闆内侍,竟隻有個青年官員。看着有些眼熟,似乎是被劉嬛吓到的巫師,叫甯溪什麼的。他的膽子大了許多,見到劉嬛隻是哆嗦了一下,不像上一次,要死過去似的。
本該充當皇帝嘴替的太常還在長門宮外懵逼着,隻好由甯溪上前介紹情況。
和霍去病說的差不多,一開始,是高祖廟的屋頂掉了幾片瓦。老房子常有這毛病,看守高廟的官吏叫人補好了,沒上報。第二天,牆壁掉了幾塊磚。好吧,老房子的毛病。官吏将前一天的工匠叫了回來,把牆修好,把這事兒報上去,心裡頭還美美的盤算,維修經費有多少能進他們的腰包。第三天,天塌了,前一天修補好的牆壁,破了個大洞。這是有人故意搞破壞啊。官吏戰戰兢兢的上報,請罪。而後事情越鬧越大,一路驚動了太常、廷尉,最終擺在了皇帝案頭。高祖廟的牆洞也越來越大,快趕上長門宮了。
到了後來,對方不裝了,當着守衛的面拆牆。看着磚頭瓦塊一塊塊自己飛下來,蹲守賊人的官吏内心崩潰,隻覺大漢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