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信件扔在一旁,語氣郁悶:“你自己看,我阿爹馬上就要來明州了,他要帶我回京!”
程朝撿起信件,快速的略過,語氣無波無瀾:“挺好的。”
“你!”令姝氣急,趿着繡鞋下地,冷哼一聲,“你是巴不得我走吧,我偏不讓你如意。”
程朝靜靜凝視她的側臉:“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我本就是被迫結為夫妻,如今正好撥亂反正。”
“你說怎樣就怎樣?你說要在一起,你說要分開,你說要成親,你說要和離。憑什麼都是你說,我不是個物件,任你擺弄!我有自己的思想,我要做什麼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令姝控制不住情緒,将心中的的怨恨吐露幹淨,滿目憤慨的盯着程朝,胸口氣得上下起伏。
“對不起。”程朝神情複雜。
仿佛一拳頭打在棉花上,令姝倒是甯願他同自己吵一架,而不是這般一潭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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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州府衙,自令學章要巡視明州的消息傳來,鄭元嘯便下令整頓官場,肅清舊案。程朝看着對案忙碌的冀品福問道:“冀大人,可需要我幫忙?”
冀品福掌管卷宗室的鑰匙,上頭一聲令下,他一個人要在短時間内整理所有的卷宗,可謂是焦頭爛額。鄭元嘯提防程朝,隻叫他處理新近案件,不許他接觸卷宗室重案。
冀品福猶豫道:“我自己可以的。”
“冀大人可是不信我?”
“怎會?冀品福連連擺手,“前幾日我家中有事,還是程大人你替我去蘭溪處理的公務,我很是感激,待我得閑,一定請你喝酒!”
“距離禦史大人抵達不過半月,這麼多案卷,怕是你要夜宿府衙了。”
冀品福想起家中幼女的音容,他新得了一個女兒,正是如珠似寶的時候。他咬咬牙,掏出袖中的備用鑰匙遞給程朝,“那就麻煩程兄了!”
已是下值的時辰,等到人都離去後,程朝打開封鎖的卷宗室,找到十三年前的卷宗。
他父親程烨的生平均記錄在冊,屍檢文書寫着,程烨突發心梗,不治而亡。落款是一個名叫劉秉的仵作。
劉秉,程朝在心中默默記下這個名字。
——
一連幾日令姝都在處理慈幼院的事情,沒工夫搭理其他。
慈幼院是一個大的四合院構成,中間有很大一塊空地。正房裡面一張張小床連成一片,每隔六個鋪位便用櫃子隔開。
正房和左側的房間是打通的,左側的房間留給幫工住,方面照顧孩子們。右側的房間布置成書塾的供孩子日常讀書寫字,夥房則是在大門的兩邊。
令姝挑了個晴天和柳明川将孩子們搬進慈幼院,他們起初各個面帶防備,認為令姝不安好心都不肯過來。還是那天醫館外的那個小男孩出言:“你救了小葉子,我相信你不會害我們。”
有了他打頭陣,其他孩子也不再排斥,乖乖聽從指令在名冊上印下手印。
令姝将槐巷的孤兒們都收容進來,按照性别和大小分配床位和衣食。
萬事開頭難,這個年紀的孩子們精力充沛,他們從小無人教導,一個個野的很,除了柳明川,其他人的話一概不聽。
從前吃不飽穿不暖,如今不愁吃喝,整日成群結隊上街晃蕩。給他們縫制的衣裳沒兩日就會被磨破,都是半大小子,每日吃飯總有吃不飽亂嚎的,搶女孩飯吃的。
可柳明川平時都在城中趙家當坐家先生,每五日才有空來慈幼院授課,令姝隻得自己日日早起到慈幼院管教孩子們。
她新招的幾個幫工叫苦不殆,紛紛向她辭工,令姝提高工錢才将人給穩住。因着慈幼院的管理,令姝這幾日忙的焦頭爛額,早出晚歸的比程朝還忙。更别說傷春悲秋,想男女之事。
這日程朝休沐,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飯。
他細細描摹令姝的面容,發現她比前幾日要瘦了很多,聽說她這幾日忙着置辦慈幼院,連佩娘的酒坊都沒怎麼去。
他鬼使神差的夾了一塊雞肉放進令姝碗中,桌上的程母和佩娘夾菜的手同時頓住,紛紛轉頭用一種“你終于開竅”的眼神看着他。
唯獨那個人沒有動靜,她眉眼未動,低頭小口的吃着飯,而那塊雞肉她并未沾染半分。
程母注意到二人間的暗潮湧動,頓時明白了兒媳和兒子鬧矛盾,小兩口吵架了。她也不打算插手,就讓程朝自己琢磨去。
吃到一半,小桃急匆匆的跨進花廳,先向坐着的程母等人行禮,随後湊近令姝低聲耳語幾句。
令姝放下碗筷,不好意思的看向程母:“母親,慈幼院那邊出了點事,我得過去看看。”
“很嚴重嗎?”程母眼角撇向程朝話風一轉,“不然你帶上晏清一起去處理,他是當官的有經驗。”
令姝這才看向程朝,兩人四目交彙,令姝率先移開目光:“不用了,一點小事而已,我自己可以處理,您慢慢吃,媳婦先離開了。”她說完朝程母施了一禮,帶着小桃轉身離去。
程母看見還端坐在座位上的程朝冷哼一聲:“連媳婦都不會哄,還吃飯做什麼,沒得浪費糧食。”
聽到這話,佩娘忍不住笑出聲,擡頭看見兄長吃癟的神色,心中好笑的緊。
程朝味同咀嚼,望着令姝離開的方向,喉間一片澀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