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民們無處可去,烏泱泱的擠在街角互相取暖,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兒吧!”
轉過街角,前方一女子牽着一個小男孩跪在地上求施粥的官兵,她衣着單薄聲音啼血:“官爺,求您了,給我口粥吧。”
官兵嗤笑一聲将她踹倒在地,手中的大勺在粥桶内來回攪動,良久才盛起一勺粥澆在地上,朝女子大笑:“你看你碗都不帶,想吃啊?把地上舔幹淨。”
那女子氣得渾身顫抖,懷中的小男孩許是餓極了,竟然真的匍匐在地上,去舔舐米粥。
幾名官兵看見這模樣瞬間笑做一團,那打粥的官兵更加變本加厲,再度舀起一勺粥倒在地上,口中大叫:“舔啊!繼續啊!”
令姝瞬間怒極,彎腰撿起地上的石塊,穩住狠的擲出去,石塊砸在官兵臉上,瞬間紅腫一片。
那官兵怒極,朝着令姝等人的方向怒罵:“你不要命了,敢砸你爺爺!”
旁邊的官兵上前扯扯他的衣袖,示意他閉嘴。他這才看清那瞪着她的女子,容貌秀麗,身穿一件大紅錦緞披風,髒亂的長街依舊遮掩不住她的絕色。
身後簇擁着幾個仆婦,莫說是現在的明州,她這幅模樣打扮再以前也是他們這些人得罪不起的。
令姝快步上前扶起哭泣的女子,拉起趴在地上的小孩,他們身上薄薄一層布根本不能禦寒,嘴唇凍的青紫。
她脫下披風圍在女子身上,将男孩塞到她懷裡禦寒,轉身怒視那群官兵:“你們好大的狗膽!不僅不給災民施粥還公然浪費糧食,朝廷派你們來赈災你們就是這樣行事?”
官兵們瞧見令姝容顔不俗衣着富貴忙稱誤會:“夫人,我們都是遵循命令行事,不到時間不敢放粥的。”
“命令?誰的命令?韓琦的命令還是程朝的命令?”
見她言語間透露出來的姓名,幾名官兵意識踢到了鐵闆,紛紛低頭不語。
令姝氣的胸口上下起伏,她環視一圈,災民們都緊盯着這邊。
“即刻放粥,不許滋事,你的上司要是有意見,叫他去府衙尋程朝報我令姝的姓名!”
官兵們不敢敷衍,迅速動作起來,招呼災民排隊領粥。其中一名官兵端來滿滿一碗粥遞給令姝身旁的女人,女人接過粥碗淚如雨下哽咽道:“多謝夫人。”
碗中的粥并不濃稠,多半都是湯水,頂多夠這些災民撐一會。她繼續揚聲道:“諸位莫怕,朝廷絕不會放棄你們,府衙的官員們正在積極救災。此處離府衙不遠,要是再出事就去府衙找人替你們做主。”
“陛下心系百姓,定王殿下更是親入明州,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為你們重建家園!”
災民們紛紛露出希冀,抹去眼角的淚水,跪在地上朝京城方向磕頭。守着那群官兵放粥後,才帶人離開。
青覃發現令姝不見帶着人追了上來,氣喘籲籲的開口:“夫人,大人叮囑我們跟着您回府,你可得給機會我們将功折罪,不然大人回來我們沒法交代。”
令姝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也沒有拒絕他跟着。一群人回了程府好不容易收拾出來幾塊能落腳的地方,令姝翻找收好的細軟,将自己身上的現銀和銀票都拿出來交給青覃,吩咐他交給程朝:“雖然不多,但盡微薄之力。”
青覃面色難為的開口:“夫人,如今明州城是有錢也買不到糧了,這幾日大人正在周邊焦頭爛額籌糧呢。”
令姝停下手中的動作不解:“明州不行,那周邊城鎮呢?”
“周邊鄉鎮也受了災,離咱們最近的通城和株州不知得了誰的吩咐城門緊閉也買不到糧。”
不用說也知道是京中的二位王爺在給定王使絆子,國難當頭百姓水生火熱,他們卻為一己之私置國家大事為無物,沒有絲豪明君之風。
令姝想起鄭元嘯密室中的那些信件,她心中一陣難受,想到方才的場景,災民們隻能吃着看不見米粒的粥飯,京中的貴人卻還在錦衣玉食,山珍海味。
她下定決心堅定的吩咐青覃:“速去備好車馬,随我去惠州運糧,你再派人給程朝送信,我需要韓将軍幫我鎮住惠州知州。”
青覃一臉錯愕:“夫人?”
令姝握着手心溫潤的的玉牌開口:“旁人進不了惠州,我能。旁人買不到糧,我能。”
青覃激動的語無倫次:“我現在就去吩咐人準備車馬,還有大人那裡,我馬上派人去通知。”
“還有,”令姝叫住青覃,“災民衣衫單薄,如今這個天怕是要凍死不少人。我的織坊地勢高并未被淹,你叫人替我傳個口信,吩咐她們趕織,并将所有的布料捐贈災民禦寒。”
令家祖籍在惠州靠販糧發迹,令姝的祖父做官後帶着他們這一支搬到了京城後也沒有斷了聯系,等到令姝父親掌家後與惠州老家來往更密。
她未出嫁時,令學章每年都會帶她回祖宅祭奠,也是在告訴令家人,即便令姝是女子,也是他令學章的繼承人。
這玉牌是令家家主之物,原本放在京城祠堂供奉,令姝離京時被令夫人塞了過來,此刻正好派上用場。
父親,程朝,晉王瑞王還有鄭元嘯,這些事擠在令姝腦袋裡亂作一團令她沒辦法思考,她不清楚此番動作會如何,會不會影響父親布局。
人生在世有不可為,也有可為,她不想去摻和那些政治黨争,此刻隻想憑心而行,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