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幹得都是些刀尖上舔血的活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沒命了,向來是奉行及時享樂。
既然能拿三十兩,先揮霍享受了再說。
“那你呢?”
青年轉向一直保持沉默的聞悅,溫和詢問道。
“我繼續捉妖吧。”
聞悅輕飄飄一句話讓在場衆人皆是一愣。
“聞妹子,我看此次任務兇險異常,還是……”謹慎些好,坐在她旁邊的壯漢壓低聲音提醒道。
“謝謝吳大哥提醒,我有分寸。”聞悅對他笑笑,輕聲道。
如果是以前的話,她是絕不會去的,她還想活着回家呢——不過現在嘛,她很想知道契約對神劍的制約有多少。
“姑娘确定嗎?”
青年聲音低柔濕膩,宛如一條毒蛇吐着舌信子靠近。
聞悅不自在地摩挲幾下劍,語氣真摯又堅定:“當然!我既接下了任務,萬沒有中途而廢的道理。”
“不過張老爺好不容易召到人除妖,你這個節骨眼兒讓他們走了不是會更難抓到作惡的妖麼?”她略微好奇問。
上座的張老爺吐了口煙圈,嗓子沙啞道:“就你們這些廢物,全是吃幹飯的,還捉妖?我們的遠聲是昆侖山來的捉妖師,一個抵你們一群,要不是遠聲為你們說情,别想從我這裡拿走一分錢。”
“做事兒事做不好,還好意思要錢。”他嘀嘀咕咕,心疼今天又白割出去了幾百兩銀子。
大廳内的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滞,靜得可聞針落地的聲音。
在座的衆人再不濟都是捉妖師,走到哪兒不是被人敬着,還是頭一回被指名道姓的罵,紛紛青筋暴起,卻懾于一旁笑得意味深長的青衣青年,最終忍氣吞聲,拿了錢二話不說離開。
張老爺見此情形也哼笑着走開。
浮腫的身材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生怕下一秒就要摔倒。
臉上堆起得肉将眼睛擠成一條縫,他手扶在圓滾滾的肚皮上,才從位置上走到門口就打了好幾個哈欠。
啧,一看就是縱欲過度的老色鬼,也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姑娘。
聞悅心裡“呸”了聲。
“聞姑娘,在下宋遠聲,昆侖山掌門弟子,接下來一段時間還要仰仗姑娘了。”
宋遠聲臉上虛僞的笑容就沒摘過,他伸出手自我介紹道。
如果可以,聞悅的白眼兒要翻出天際。
她快速握了手又抽回,“聞悅,接下來合作愉快哈,我有事,先回去了。”
從張府出來,太陽已升至正中,明晃晃、熱辣辣地炙烤着行人。
街上人群依舊熙熙攘攘,行商走販,雜耍藝人,好不熱鬧。
聞悅踏出大門就看到了坐在石階下少湙孤傲的背影,垂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感動
還以為把她丢在這兒了呢。
她提起裙擺,興沖沖跳下石階,還沒等她開口,少湙聽到身後的動靜,悠悠起身。
站在比聞悅低一階的石梯上剛好和她視線平齊。
他眸光微凝,狹長的眸子裡盛滿漫不經心的風情,“我勸你立馬離開梧城,别去趟這趟渾水,你這點兒水平就是去送死的。”
好家夥,炎熱的天氣下竟然還有如此冰冷得言語,聞悅捂胸表示心寒,揚起的笑容僵住。
她不服辯解:“你我才認識多久?你憑什麼給我下定義。”
“不對,”她猛然擡頭,杏眼微瞪,“你怎麼知道我們在裡面說了什麼?”
不會他能通過契約通她之感吧,那她不就毫無隐私可言了麼!
少湙輕笑,擡手取下不知何時附在她肩胛處的紅羽。
紅羽輕輕揚揚,透如蟬翼,似有若無。
落在她的衣衫上融為一體,聞悅毫無察覺,直到蕩在陽光下,這才看清輕羽和他發間的羽毛墜飾有些相似。
“你什麼時候放我身上的,你監視我?”聞悅瞪大雙眸質問。
“是怕你被裡面的人給賣了都不知道。”
紅羽漂浮在少湙掌心,飄轉兩圈化為光點消散。
“所以,你還是決定繼續留在這兒送死?”
聞悅聞言不高興哼了聲,“你這叫什麼話,我是要為民除害呐!”
聞悅撇了少湙一眼,雙手背在身後,語調拖得長長的,“我可是神劍的主人,碰到妖邪作祟豈有坐視不理的道理,那不是辱沒了你的名聲。”
她朝少湙眨眨眼。
少湙不怒反笑。
他懶懶道:“我不在乎什麼鬼名聲。”
聞悅嘴角抽抽,表情龜裂。
好好好,神劍不愧是神劍,有脾性。
不待她說什麼,少湙接着開口:“我呢隻是想再提醒你,我是不會插手這事兒的,隻管保證你有一口氣就行。”
然後,挑釁似地笑笑,大步離開。
大紅衣擺飄揚,他還揚了揚手。
挑釁,明晃晃的挑釁!
聞悅無可奈何,隻能憤憤握拳。
她蹦哒着追上去,餘光卻瞟到一旁行色匆匆的背影。
——宋遠聲?
她回頭環顧了一圈氣派的張府,除了雕梁畫棟的正門,沒有小門通往這條街。
宋遠聲什麼時候出來的。
他低着頭,腰間佩着的昆侖山标識的玉佩随着動作晃動。
毫無血色的皮膚在強光下更是慘白得不正常,沒有一絲生氣。
不知是不是錯覺,聞悅好像還看見他脖頸處的皮膚泛着……青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