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來客棧上空妖氣彌漫，将這片區域隔絕開。猩紅着雙眼的獸妖肆虐撞壞建築，将絕望驚恐的人逼至圍獵圈内。

鳥妖振翅盤旋，俯沖将壯着膽子逃跑的男人爆頭，白花花的腦漿迸了一地，濺到旁邊人臉上，聞着腥味兒的狼妖蜂擁而上，很快撕扯開肢體，狼吞虎咽起來。

有膽子小的受不了這等血腥場面，不受控制尖叫起來，像是觸發某種開關，剛才未搶到食物的妖祟抖了抖四肢，撲向發出聲音的人。

啊！

哀嚎聲不斷。

兩隻虎妖一點一點分食四肢，沒有立刻咬斷他的脖子，反而享受着他痛苦絕望的猙獰表情。

周身的妖氣随着男人的掙紮嚎叫顔色加深逐漸濃郁。

其餘人紛紛閉上眼不敢看如此殘忍的畫面，大人死死捂着稚童的嘴不讓淘哭，隐忍的抽噎聲此起彼伏。

死亡的恐慌感籠罩着在場所有人，明明是炎熱的天，可偏偏卻詭異的濕冷陰涼。

妖祟們漸漸暴躁，四處亂竄似在找什麼，被暴力破開的木窗直直砸在地上，所有人頭恨不得埋在地裡不被妖物注意到，根本不敢動彈。

“喂，是在找我嗎？”

聞悅聲音遙遙從空中傳來，輕快嚣張的話語沖淡了幾分恐慌。

烏泱泱的獸妖齊齊擡頭盯着她，密密麻麻的獸眸看得她直發怵，她環着少湙脖子的手下意識收緊。

别說，她密集恐懼症犯了。

“看什麼看，再看眼睛都給你挖了。”

不确定妖祟聽不聽得懂人話，但不影響聞悅放狠話。

少湙瞥她一眼，控制着劍下落，穩穩落地後，他把赤羽劍塞她懷裡。

“你自己還站得住嗎？”

“我沒問題，你快去解決妖祟。”聞悅揮揮手催促道。

她第一次禦劍飛行，現在腳踩在實地上總覺得都是軟綿綿的，有點暈。待少湙去應對妖祟時，她幹脆盤腿坐下，安撫身邊顫抖得厲害的人群。

旁邊是一個十二三歲吓得臉色蒼白的小姑娘，聞悅認得她，小姑娘叫小團子，人如其名，臉上肉嘟嘟帶着嬰兒肥的像個團子，為人又熱情，小嘴也甜，跟着一個雜耍團走南闖北，見識過不少新奇玩兒意，能說會道的，因此客棧的客人都挺喜歡她的。

每次見到聞悅都仰着笑臉“姐姐姐姐”地喊個不停，現在縮成小小的一團，頭埋在腿間身子害怕地顫抖，可憐極了。

聞悅心一軟，将在她攬在懷裡低聲安慰，手輕拍她的肩膀，“好了沒事了啊，一個厲害的大哥哥會打敗這些妖怪的，别怕昂。”

妖氣最濃郁的圈内，聞悅透過飛速流轉的黑霧能看到少湙翻飛的紅色衣袍，莫名地松了一口氣。

其實吧，少湙這個人很多事都事不關己的樣子，但偶爾還是很好的，她心道。

靈氣乍起，所有妖祟身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凝起一把無實體的劍，然後劍光刺入體内。

随着“滋啦”聲響起，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貫徹雲霄，妖祟變作一團黑霧亂竄。

靈氣震蕩開來，妖氣被吞噬，上空恢複清明。

她聞到了一股烤肉的香味是怎麼回事？

聞悅默不作聲摸了摸鼻子。

不過須臾，剛才還耀武揚威的妖物此刻一點蹤影不見。劫後餘生的喜悅來得太突然，蹲在地上的衆人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有人茫然環顧四周，發出痛苦啼哭，這下打開了匣子開關，衆人緊緊抱着幸存的家人抽噎，突然而至的天降橫禍和僥幸逃過一劫的大起大落讓場面一度是此起彼伏的哭聲。

聞悅懷中的小姑娘撲到她師父懷裡嚎啕大哭，還沒從恐懼中回過神來，那個年過半百的中年男人也哭得孩子似的。

看到這一幕，聞悅忽地手足無措坐，也被他們情緒感染，難以言喻的悲傷湧上心頭，多年前那已經模糊卻又深刻無法忘懷的場景霎那間充斥心頭，讓她胸口無端堵着，窒息。

少湙拍了拍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大步流星走至她跟前。

陽光斜斜打在打在他身後，染上一層光暈，本就俊美的面容在光影的暈染下有種淩厲和柔和相融合的奇異美感。

紅衣襯得他膚色雪白，有肆意的張狂毫不掩飾。

聞悅不知為何，這一刻少湙有種神奇的力量讓她覺得無比安心，可他們之間的聯系分明是那麼淺薄，随時都可能斷掉，除了一道契約外再無其他。

她鼻頭一酸，如此相似的場景，如果，如果當年……

回想到當年血肉模糊的血腥場景，眼眶瞬間濕潤，本以為早已忘掉了呢……

聞悅深吸一口氣，仰起頭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嗓子有微微沙啞道：“你挺厲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