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末尾,天氣越發寒涼,再過些時候便可入冬。
梁宮裡的内侍宮女今日一大早便開始灑掃除塵,宮道被打掃得幹幹淨淨,兩側的盆栽秋菊也被新裁剪了枝葉。
不一會兒,宮裡陸陸續續來了人。
今日是各州刺史來都城述職面見陛下的日子,也同時是各家命婦進宮朝拜謝貴妃的日子。
雖說謝貴妃如今還隻是貴妃,但宮内宮外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在不久的将來她便會成為大梁皇後。
梁帝對她的寵愛說一句寵冠六宮也毫不為過,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宮裡這點事早就已經被傳的到處都是了。
謝貴妃獨得恩寵,此次來朝拜她萬不可有失禮之處,免得給家裡招來禍患,但反過來一想,若是表現得出色得了貴妃賞識,說不定還能給家裡帶來不少好處。
在進宮之前,各家命婦不約而同心裡都有了這個想法。
後宮與前朝息息相關,可不要小瞧了女人之間的交際,有些時候女人的一句話就能改變很多。
或許是一朝得道升遷,亦或許是一朝落魄貶職。
皆有可能。
從早晨開始鳳儀殿裡便門庭若市,命婦們一個接一個的來此朝拜謝玉真,大梁國土占據淮河以南有四十八州,四十八州設立四十八刺史掌管各州政事。
各州刺史如無特殊情況,每隔三年應前往都城述職一次,今年也不例外,除了湘州刺史與潭州刺史因為要協助華容縣公平定長沙王叛亂不能前來,其餘四十六州的刺史及其家眷都已來到了都城。
謝玉真端坐在鳳儀殿裡上首,從早起她便挺直身子一直保持着一個動作,臉上的表情似乎也是一直一樣,未有變化。
金钗華服,珠玉鳴環,既雍容又典雅的裝扮流淌出巍峨貴氣卻又不失柔和氣質,雖然端坐于高堂之上那個位置令人感到威嚴,但她淺淺勾起的唇角卻讓她顯得很是和善。
殿内又進來一位命婦,還有一個五六歲的女童。
一入殿門,二人當即便對謝玉真行叩拜大禮。
“虞州刺史沈甯安之妻林氏茹宜攜小女沈煙拜見貴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吧。”
“謝娘娘。”
待她們起身,謝玉真又問了幾句有關虞州民生的事情,林夫人皆一一應答,絲毫不見錯亂慌張。
謝玉真心内感歎,又是一位頗有見識的女子。
在見到這些命婦之前,謝玉真對古代官宦之家夫人的印象大多停留在小說或是影視劇中宅鬥的形象上,可今日一見,卻知先前的印象有失偏頗了。
這些夫人們大多都是富有學識的女子,或許是出身良好教養不凡,又或是本就有不俗的見地,往小了說她們是能将一個大家庭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往大了說她們談論起國計民生也是很有了解。
雖說不至于對政務極為精深,但她們至少不是那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外面世界全然都不知道的那種人。
這已經是極為難得了。
就比如說這位林夫人,她清楚虞州的稅務,也了解虞州的百姓生活,謝玉真随口一問虞州今年收成如何,人口變化,她都悉數回答了出來,而且很是具體。
試問一個刺史夫人,若不是平日裡就對這些很是了解又怎能别人随口一問就絲毫不遲疑地回答出來呢?
豐年荒年關乎一州收成,而一州的收成又關乎稅收以及各種國計民生,這其實不是小事反而是一件大事。
與前面的夫人們一樣,林夫人又獻上了朝見她的禮物,不是什麼貴重的物品隻是一些虞州的特産,但謝玉真卻再一次感歎她的細心。
準備禮物既不失禮也不會因為太過華貴而讓别人懷疑她的用心,送禮大有學問在,而這位林夫人無疑是一位心思細膩的人。
謝玉真看向她的目光越發和善,又與她說了幾句話。
日頭變幻,先前已然是接見了太多人,謝玉真已經忘記了來過殿裡的有多少人,她向挽荷問道:“挽荷,我接見了有多少人了?”
挽荷拿起名冊,看了看,道:“娘娘,已經有四十五位刺史的夫人及刺史的其他家眷來過了,還有最後一位,應是信州刺史的夫人以及家眷。”
哦,還有最後一個。
謝玉真心裡松了一口氣,終于到最後了。
這一天接見了四十餘位命婦以及刺史的其他家眷可真夠累人的,她現在有些能理解蕭憫對上朝以及處理政務的不耐了,除休沐以外皇帝幾乎日日都得上朝下了朝還得批閱奏疏以及接見大臣,果然皇帝不是一般人能當的,她這還是一天的接見就受不了了,而皇帝面臨這樣的時間可多了去了。
想了又想,時間也慢慢過去,謝玉真等了又等可始終不見信州刺史的夫人以及信州刺史的其他家眷進來。
怎麼回事?
謝玉真面露疑色,看向挽荷。
挽荷立刻出去殿門,四處看了看又問了問殿外的内侍,而後回來對謝玉真說道:“娘娘,先前有一宮女前來傳信說信州刺史的夫人進宮後不慎崴了腳她慢些過來,現在她還沒有過來可能是傷得嚴重了些吧。”
崴了腳?
既是有突發狀況謝玉真便又作等待,然而随着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她依舊沒有出現。
從宮女傳信到現在是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可過了這麼久信州刺史的夫人還沒過來,很難說沒有什麼别的意外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