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媛姬看着朱月娘這副震驚得說不出話的樣子,心内隻覺好笑,想不到吧,她還活着。
朱月娘是她的繼母,當初和她父親一起逼得她跳了河,他們肯定以為她已經死了,但可惜讓他們失望了,她不僅沒死還換了一個身份進宮。
如今,她是陳婕妤。
朱月娘怔住不說話,她思緒翻湧,一時間連那瘋婦又撲過來抓她的裙擺也沒在意。
陳媛姬笑了笑,對身側的内侍說道:“把那瘋婦帶下去,我還要與我的這位故人好好叙叙舊呢。”
“是,主子。”
内侍将瘋婦帶了下去,瘋婦被他拖着走,一邊走一邊還傻笑,嘴裡嘟嘟囔囔,“哈哈哈哈哈,來陪我玩,來陪我玩。”
朱月娘見她一聲令下瘋婦便被帶走,周圍又有這麼多内侍宮女全聽她号令,心知她如今定是已成為了宮中貴人,當即心内歎息,想起曾經與她父親一起對她做的那些事,隻怕她是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了。
盡管心中有許多話想說,不論是想問她如今怎樣了,又或是給她道歉希望她别太恨自己,但最終這些都隻變成了一句話,朱月娘歎了一口氣,道:“清婉,許久未見,你還好嗎?”
陳媛姬冷笑一聲,道:“當初那個陸清婉在被你們逼得跳河之時便已經死了,現在活下來的隻有陳媛姬,如今我已是婕妤,你該稱呼我為陳婕妤,而不是什麼清婉。”
聞言,朱月娘心内一揪,果然,她還在恨着他們。
“好,陳婕妤。”
“陳婕妤,往事如煙,我知你心内有恨,但請你聽我一句辯解,我雖是你父親的繼室,可這麼多年來也是對你視如己出,除了在讓你嫁給劉将軍做續弦一事上同你父親逼迫過你,其餘時候我自問對你極好,從未有過半點虧待于你,那時你為抗婚跳了河,我心裡也是很愧疚,我說這些不是為了奢求你的原諒,隻是想和你道個歉,你就看在過去我對你還算不錯的份上,不要太計較我們了,畢竟你如今還好好的不是嗎?”
呵呵,瞧瞧,她說得多麼冠冕堂皇啊。
陳媛姬冷笑,她這位繼母是怎麼有臉這樣和她說的。
她父親陸雲鶴是信州刺史,信州一帶多戰亂,她父親雖是刺史可信州的兵權卻不掌握在他的手裡,若有戰事或朝局動蕩,陸家岌岌可危,所以為了陸家的以後必須要與軍中将領有所牽連。
于是,他們看中了劉将軍,這位手中掌握着信州所有兵馬的将軍。
有什麼比姻親更能快速地将兩個毫無關系的家族聯合在一起呢?
正好劉将軍上一位妻子已經逝去好幾年了,而他陸雲鶴的長女也快要及笄可以嫁人了,當機立斷,他們決定将她嫁予劉将軍做續弦。
雖然劉将軍已年近五十,雖然他的年齡比陸雲鶴還要大幾歲,雖然他性情暴戾喜歡毆打府中女子,他先後娶的三位夫人都死于他的拳腳之下,可這又有什麼關系,舍去一個女兒就能給陸家換來一個将來的保障這是十分值得的。
原本朱月娘是不太願意幫着陸雲鶴逼迫清婉嫁給劉将軍的,那劉将軍比清婉父親的年齡都大,而且作為繼母她這麼逼迫繼女出嫁又怕傳出去說她苛待原配留下來的女兒,可是轉念一想,陸雲鶴就隻有她的英兒這麼一個兒子,陸家的将來不就是她兒子的将來,所以為了她兒子的将來她便昧着良心與陸雲鶴一起逼迫了她。
然而清婉甯為玉碎不留瓦全,在他們的逼迫之下她跳了河。
陳媛姬回想起當時的情景,他們緊追不舍說什麼也要将她抓回去,她沒有退路,唯一的去處便隻有身後那條湍急的河流。
那河水可真冷啊,冷得刺骨,冷得她渾身直打哆嗦。
還那麼湍急,她一進去便裹着她往下遊沖去。
她的鼻子裡進了水,嘴裡也進了水,耳朵裡也進了水。
那種腫脹着又冰冷的感覺她至今也不會忘。
她也以為自己會死,可沒想到上天還是眷顧着她的,她被人給救了沒能死成。
想想也是,他們都沒死,她又怎麼能先死呢?
救她的是一戶姓陳的人家,他家的女兒剛被花鳥使選上,陳姑娘不願意入宮,為了報恩也為了給自己找個去處她便替陳姑娘入了宮。
所以也就有了今天的陳媛姬陳婕妤。
陳媛姬笑了笑,諷刺道:“你說你對我視如己出待我極好,你明知那劉将軍是什麼樣的人卻還讓我嫁給他做續弦,你怎麼不讓你的女兒陸清柔嫁呢?”
朱月娘被她這話一噎,半晌說不出話來,片刻後才吐出一句,“清柔那會兒才十歲,我怎麼忍心......”
“呵,那我當時還未及笄,也不過是十四歲多一點的年紀,你不忍心她便忍心我?”
朱月娘低垂下眼眸,默不作聲,她明白自己對不起她。
其實把她嫁給劉将軍做續弦這件事的主謀是她父親陸雲鶴,朱月娘不過是個推波助瀾的,但陳媛姬睚眦必報,主謀她不會放過,推波助瀾的她也不會放過。
更遑論,朱月娘又豈是隻有這一件事對不起她。
她與她之間的仇恨可大了去了。
陳媛姬看着她眼前的這個女人,裝扮得體,她今日是以信州刺史之妻的身份進宮來朝拜謝貴妃的。
陳媛姬笑了,笑得肆意,可惜啊,她注定不能去朝拜貴妃了。
“朱月娘,若是你我之間隻有逼我跳河那一件事說不定我今日會放過你,畢竟真正逼我的是我父親,你隻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助推之人,我合該報複他才是,可惜啊,你我之間還隔了一條人命,所以你和他還有你那兩個孽種我都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