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驚得一下擡起頭,像一隻被驚擾後豎起全身刺的小刺猬,語氣警惕害怕:“你怎麼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别怕别怕,”荀定停在原地,雙手擡起作安撫狀,聲音越發溫和,“說起來還要多虧你,我們才能知道長樂竟然還有這樣的地方,你放心,我們和長樂知府不是一夥的,我們是來救你的。”
在溫柔平緩的安慰下,小孩漸漸放下防備,他對眼前這個長得好看的溫柔哥哥很是信賴,身子傾向荀定那邊。
“我不是去買藥的……”小孩停頓了一下,怯怯地擡頭看向荀定,然後又低下頭,“我沒有錢,隻能去偷。”
衆人都沉默了,一個小孩被逼着去偷藥,尚且還會感到羞愧,那些害得他們落到這種境地的人是怎麼心安理得的?
荀定慢慢走近小孩,小孩瑟縮地往後躲,看荀定沒有打他的意圖才慢慢放松,荀定輕撫着小孩的脊背,看他像受驚的小貓一樣拱起脊骨又慢慢落下。
“你沒有錯,不用感到羞愧,這是你做的最好的事,你爺爺會好起來的。”
“真的嗎?”小孩驚喜擡頭,眼裡是純粹的喜悅,“我爺爺真的能好起來嗎?”
看到荀定堅定點頭後,小孩喜得不知所措,就要往地上跪下磕頭,荀定一把拉住他,把他拉到床邊坐下,單膝蹲下,以一種令人極有安全感的姿态平視着小孩。
“你告訴哥哥,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們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境地的。”
“我聽爺爺說,是新來的知府,将我們這些窮苦人家趕到這裡來,我們的田地和房子全都被收走了,還在巷子那裡建了道石牆,不讓我們過去。”
“那你們生活在這裡,平常靠什麼吃飯呢?”
小孩指了指屋子外邊,“就在那邊,被官大人帶出去做工,然後晚上回來,就可以領到一口吃的,但是如果生病了沒辦法做工就沒有吃的了。”
“那你們生病也沒有藥可以買嗎?這裡沒有大夫嗎?”荀定越聽神色越凝重,眼中是難以平息的怒火。
“大夫?”小孩疑惑地歪頭,“什麼是大夫?爺爺隻告訴我生病要吃藥,我就出去偷了藥回來,我看好多人沒有藥吃都死了,我不要爺爺死。”
何渡死死握着拳,率先憤怒出聲,“畜生!狗官!這究竟是什麼吃人勾當,這長樂是什麼地獄,那知府就該下十八層!被烈火灼燒,被油鍋烹炸,被萬箭穿心!”
宋述臉色也黑沉得不像話,感覺馬上就要拎着刀把那知府的頭顱割下來,和歸曉城知府一樣挂在城門處示衆洩憤。
“這樣的日子馬上要結束了,你和爺爺馬上都會有好日子過的。”荀定生氣到極緻反而冷靜了下來。
他已經對用百姓來說服江知府出兵不抱希望了,對于這樣的人渣,談判隻會讓他得寸進尺,而且他已經沒法看着江知府再逍遙下去了,他恨不得下一刻就讓江知府給那些被他活活害死的人陪葬。
荀定輕握住小孩的手,“你願不願意和爺爺一起出去,我們帶你們先去治病。”
小孩依賴地用臉蹭了蹭荀定的手,聞到了特别清新的皂角香氣,他從來沒有聞過這麼香的味道,深深吸了口氣,不停地點頭,笑意滿溢出來。
荀定讓侍衛用黑鬥篷将小孩和爺爺罩起後分别背在背上,囑咐道:“你們帶他們先去長樂城的邊緣客棧落腳,再請個大夫去看看爺爺的病,務必要好好治療,行事謹慎一點,不要被知府的眼線發現了。”
随後摸了摸小孩的頭,“哥哥晚點去看你,你先好好吃點東西後睡一覺,往後都是好日子了。”
小孩埋在侍衛的背上,頗為眷戀地看着荀定,幅度很大地點着頭。
在他們先行走後,荀定的眉頭蹙起,眉間形成極深的溝壑,他看向何渡,“江浔有和你說怎麼聯絡到他嗎?”
何渡愣了一下,仔細思索道:“他沒有和我說過聯絡到他的方法,但他說過會來客棧找我們的。”
荀定有些懊惱,當時進城時被江知府牢牢盯着,他又被江浔的真實身份驚住,還沒來得及和他說上話,江浔就跟着江知府回府了。
他們也不能貿然前往知府府找他,擔心江知府身邊那些武功高強的侍衛察覺,現在就隻能等着江浔自己找機會出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