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着這殿下的消息真是靈通,不過有什麼病症是甯王殿下都沒辦法解決的,要找她這麼一個半吊子的人問呢。
不過也巧,若是問别的病症,自己或許沒有太多把握,但問螃蟹嘛,這些年見過吃螃蟹病的,沒有一百也有幾十人了。
盛景行開口道:“若是一個人誤食了病蟹,腹瀉嘔吐、乃至筋攣,可有什麼法子診治?”
想來也怪,太醫署的禦醫們醫術高明,偏偏對官家的病束手無策,會診幾次,換了幾幅方子總不見好。
絞腸痧雖不是罕見的毛病,但宮中飲食用水皆有把控,自那日病發,也再未有螃蟹出現在官家眼前,怎會總是不見好轉,反倒日漸消瘦呢。
“殿下可知這螃蟹染了什麼病?若人吃了有這樣的症狀怕是冷痢?或者脾胃虛寒一類的病症?”轉念一想,前些日子殿下不是才吃過自己做的螃蟹麼,該不會是那螃蟹有問題吧。
“是殿下得了此症?可有尋過禦醫?殿下若是不嫌棄,民女此時可為殿下把把脈?”
自己檢查過的螃蟹不該有什麼問題,眼前這位殿下容光煥發神采奕奕,也并不像是多日病着,虛弱消瘦的模樣。
“咳那個,并非本王病了。”
眼見這人要為他把脈,盛景行連忙抽回自己的手,“禦醫瞧過,說是食用生冷之物過多,有些絞腸痧的症狀。”
父皇總不見好,他借着玩樂的名頭到各處尋蟹,哪知今日刺客與侍衛近身交手之時,與侍衛塞了一紙消息。
莫說消息真假,他也隐有懷疑過此事怕是人為,但父皇的确嗜蟹,自九月時節以來,每日都要吃上幾隻。先前并非沒有因此病過,太醫才治好,父皇又開始吃了,大臣也是頗為頭疼。
秋高氣爽,有人進貢了民間的洗手蟹吃法,把蟹洗淨,用刀剁碎,拌上鹽、醋、花椒、茴香[1]等物便可食用,父皇更是愛極了。這便是更加的寒涼,若真是人為,也難以查出。
這人思索二三,問他:
“曾經家中小店也會有遇到這般狀況的食客,舅舅為此有着幾個偏方,我如今沒見過病人,也沒見着病蟹,不敢輕易的給殿下寫什麼方子來,若是方便,殿下能引我去瞧瞧這位病人麼?”
她一字一句說得關切而真誠,望着這張相似的臉,他險些又分神了。陸伯之扯了他的衣袖,這人才回過神來:
“啊…可以,那有勞小娘子了。”
“能助殿下幾分,自是與有榮焉。不過這菜涼了可就不好吃了,殿下、陸公子,若無别的要事,不若先吃了飯再行商談?”
“正是正是,景行快快,先吃飯吧,讓我看看賀小娘子做了些什麼好菜。”陸伯之揭開碗碟,一陣鮮香撲鼻而來。
“陸公子上次提醒着,那日的蟹釀橙雖好,但多是清甜的江南風味,京中人好鹹鮮,民女便對此加以改良,二位再嘗嘗可有好些?”
今日她拿到鮮蟹,馬不停蹄的選了鮮活的出來,餘下的還未刷洗完,換了草藥水泡着,待明日再去清洗。用了樓中采購的吳鹽,除了蟹釀橙外又試着做了蟹羹,請教三叔搭配了幾道好菜,不知二位可還滿意。
若說甯王好舞曲玩樂,陸伯之則是口味極為挑剔,不少店家都盼着這位陸公子品評自家好菜,又怕陸公子說不好吃砸了招牌。
那日他便覺得這蟹釀橙中有一味較在江南吃的不大相同,此番她加重了鹹口,這不同的滋味更是鮮明的從中冒了出來,盛景行卻是面不改色的吃着,顯然甚為滿意。他飲了半杯酒道:
“賀小娘子,你這菜裡有什麼東西放得不對吧。”
不應該呀,自己隻是調了些比例,各用料皆由樓中所出,樓中又以各店做采購,除了酒是自家釀的,并不會有别的毛病。
“可是鹹了一些?或是酒的味道不對?陸公子,除了螃蟹之外,所有的用料都與上次您來時别無二緻,若是這兩個方面有些問題,請容許民女再加改良可好?”
“我吃着可沒什麼不對,就你小子挑剔難伺候。”盛景行輕笑一聲,對座那人一記白眼送了過來。
“小娘子不必搭理他,本王覺得這口味正适合京城人吃,若有尋着江淮之味來的,再做成原來那般便是。”
“謝殿下擡愛。”她俯身行禮,聽見一旁之人“嘁”了一聲,這方向倒是順着甯王殿下去的,樓中還有别的事,起身告退了。
待人走後,陸伯之開口:“景行,我覺着有個問題。”
盛景行慢慢咽下口中之物,放下玉箸:“你想說這鹽用得不對吧。”
“嘿,你嘗出來了,方才怎麼不說?”陸伯之記着樓中做蟹為了貼合江淮本味,用的皆是專營的上好吳鹽,這吳鹽頗為珍貴,較北方池鹽來說更白更細一些,又因生産之地遙遠,運送至京價格更上了一層。
除去用眼觀察,加入菜中,味道也會有些許不同。這二位貴公子在江南一帶住過好些時日,平日吃的皆為精細之物,锱铢之差,換做旁人或許不知,卻逃不過二位的分辨。
“她既說明用的為樓中吳鹽,若并非如此,豈不是欺瞞食客;而若是這鹽有問題,便是大事。今日我二人點破,莫非要她一人去查?”
陸伯之一副了然之色:“甯王殿下果然高明,果然憐香惜玉。”
甯王殿下瞪了他一眼。
他拱手:“甯王殿下,在下還是想鬥膽問上一句,您可是因為她二人相貌幾分相似,才有所關照?”